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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今日人多,摊铺内的位子被坐满了,其中不乏逛集市等歇息之人,但大多三俩成群,占了一桌。荆词望了望,倒是有一处只坐了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尼姑。她将马绳绑好,朝尼姑那处走了过去。荆词朝其微笑示意,尼姑亦笑着点了点头。摊主娴熟地抓起面甩进锅里,取碗、放料、盛水……一气呵成,劲儿劲儿,没几下便把热腾腾的面端上桌了。“谢谢。”荆词伸手去腰间摸钱袋子,却怎么也摸不着,低头一看,发现腰间早空空如也。“嗯我的荷包呢?”“客官的荷包不见了?”放下面条的汉子未走,歪着头盯着荆词。“刚、刚刚还在呢,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小的看您还是找到荷包再吃吧,荷包比较重要。”汉子二话不说伸手端掉刚放下的面条。“你——你怎么这样——”荆词眼睁睁望着他把碗端走。“阿弥陀佛——”对面的尼姑看见了全程,“这位郎君小小年纪便在外奔波,请施主发发善心让小郎君吃了这碗面吧。”“我做的是买卖,不是施舍扶贫,你行你施啊。”汉子嚷嚷,甚不乐意。尼姑无奈,从兜里摸了两文钱放在桌上。汉子见状,立马将面放回荆词面前。“多谢师父。”荆词道谢,声音却微微哽咽。纵使以前再放浪形骸,在外头玩得再野,深入闹市人间,也不曾受过这般对待。“小施主年纪看着很小。”“我刚过十五岁生辰。”“看施主的着装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你的装备是远行,施主年纪尚小,怎独自出门?”尼姑虽遁入空门,却也知世间一二态。“家中有故。”言语间不乏寒凉孤凄。“阿弥陀佛——”尼姑慈眉善目,“小施主荷包丢了,依贫尼看,小施主今晚不如去庵中歇息一晚,待到明日再赶路,总比今晚风餐露宿来得好。”“可以吗?”她眼中闪现一丝光亮。“我佛普欲度脱一切众生。”“谢谢师父。”三两下将一碗面条吃尽,荆词才发现尼姑前面只是一杯茶水。“师父不吃吗?”“今日佳节,贫尼出门采购,进来讨杯茶喝,本庵离此不远,回去再吃。”尼姑笑。荆词点点头,“那师父我们走吧。”尼姑庵果真在城内不远处,因着是佳节,上门请愿的人也多。尼姑庵地方颇广,荆词被带到尼姑庵后院一隅,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转角之后,入眼的事七八个穿着粗布破烂衣裳的人躺在院内的板子上,衣物被褥凌乱不堪。待走近些,发现他们身后的屋内有更多像这般窘迫的人。“请跟我来。”尼姑在前方引路,把她带进那间大房内。房内空空如许,没有任何布置和陈设,只有一块一块如床榻大小的板子,参差不齐地挨着。一眼望去,房内皆是老人和孩子,穿着破烂,发髻凌乱,精神颓靡。“他们……是些什么人?”荆词不住张望。“都是些流离失所的难民,庵里条件有限,只能让小施主在此将就一晚了。”尼姑道。“谢谢。”待尼姑离开后,荆词才走到角落里无人的板子下坐下,放下包袱,悄悄打量四周的人。有肮脏瘦弱的孩子在角落嘤嘤啜泣,亦有头发花白满脸爬满皱纹的老人眯着眼,了无生气。“阿奶——阿奶——呜呜呜……”另一边传来孩子的哭嚷声。荆词情不自禁起身缓缓走了过去……只见一瘦骨嶙峋的孩子扑在一侧仰的老妇人怀里,抽泣不止。那老妇人的衣襟沾染了一片血渍,嘴角尚残留着鲜红的血,脸色苍白,苟延残喘。脑中顿时一片血色,她捂住嘴,恐惧感迅速席卷全身,这副场景是她的噩梦……她下意识地转身大步跑了出去——☆、第六章孤子再回到那间气息颓靡的屋子,荆词拽来一位尼姑,不忍直视角落奄奄一息的老人,背着脸道:“小师父请你快帮帮她吧……”尼姑远远伫立,无动于衷。“快啊……”荆词扯了扯尼姑的袖子,不停地催促。尼姑轻叹,摇了摇头,“早已病入膏肓,熬不过今夜的。”她神色一变,熬不过今夜……那那个孩子岂不是……“流落到这里的都是些穷苦人,因着赋税、天灾,迫不得已才背井离乡。生老病死乃是轮回,小施主不要太过悲伤。”荆词的手缓缓滑落,一脸沮丧气馁。…………夜色席卷而来,夕阳才刚散尽,墙角的老妇人终究还是咽气了。孩童抽抽搭搭了几个时辰,跪在祖母面前仿若昏天暗地。师太派人将尸体挪了出去,那瘦弱的孩童拼尽全力与挪尸体的人抗衡,泪如雨下,一不小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竟昏了过去。荆词默默地走到庭院,蹲在角落里,终于止不住大声呜咽。这种痛苦她再深刻不过,是头顶上天的崩塌……最重要的精神支撑轰然倒塌,不亚于天崩地裂。…………记忆回到十年前。“阿爹,我想骑马。”小荆词奶声奶气地望着阿爹。“想骑马呀?”王行业摸了摸爱女的脑袋,“成,等改日阿爹带你上庄子里骑好不好?”“不,我今日就要骑。”小荆词嘟起嘴不满。“那成——”王行业一把抱起爱女,放到自己脖子上,满脸溺爱,“阿爹给你做马,你说骑去哪就骑去哪儿。”“驾——小马去花园……”“走喽——”“咯咯咯……驾!驾!驾!咯咯咯……”“哈哈哈——好玩不?”“好玩……”…………夏日午后,风雨欲来,雷电闪烁,小荆词在王行业的榻上一觉醒来,妖风阵阵席卷着帘子,小荆词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一圈,原本在榻上的王行业早已消失无踪。水汪汪的眸子噙的泪水越来越多,突然哇地一声就大哭了出来——王行业闻声,赶忙从院子里走了进来,见小小的爱女在榻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是心疼。“乖啊,荆词怎么啦?”他赶忙抱起她。“嘤嘤嘤……阿爹坏……”小人儿用肥肥的小手气恼地捶打王行业的肩膀,憋着嘴满脸委屈。“荆词不是不怕打雷吗?我们家荆词胆子大着呢。”平日里电闪雷鸣,这小东西可以一点也不怕呢。“阿爹不见了,阿爹坏……坏阿爹……嘤嘤嘤……”王行业笑,原来不是因为闪电,“阿爹只是在院子里纳凉,乖啊,阿爹以后不会一声不吭就走了,阿爹向荆词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