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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之上,若是没了这起坏胚子,她的计策只怕还不得成……赏梅宴的正日子便在十一月二十九日。这一日,天公作美,睽违已久的太阳竟是难得地露了脸儿,光灿灿、暖阳阳的光芒遍撒都城,一扫连续数日的阴郁。便连刮了整夜的北风也停了,真真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今年的金陵城少雪多雨,这难得的大太阳天儿,似是标志着这郡主府的花宴将会进行得十分顺利,那些赴宴的各府人等皆觉得心情大畅,直似那阳光也照进了心里一般。傅珺今天穿了一身杏色的窄袖襦裙,那襦衣长至腰下,上以略深的杏色丝线绣着极细的朵梅图案,下着十二幅褶裥裙,裙身上亦以与梅花相同的丝线绣了细梅枝,虬结的梅枝自裙缘处延伸至膝,渐细渐淡,又有梅花朵朵,绣工精致典雅。这样的一身衣裙穿在傅珺身上,衬着她晶莹如玉的肌肤与清滟的五官,格外鲜丽明艳,将她身上那种清淡也洗去了,远看便如一团明霞般灿烂,近观又见梅花盛放,十分应景。为了配这一身衣裳,傅珺头上戴了金饰,却是一支金步摇并一枚金镶琉璃发钗,饰物虽不多,却有点睛之效。至于外头的披风,用的是白绸面料,上面隐着暗银梅纹,领口与兜帽皆是白狐狸皮出的锋毛,与那杏色衣裙很是搭配。众人在荣萱堂汇合之后,侯夫人便亲自带队,由傅庄并傅庭护送,阖府女眷浩浩荡荡分乘数辆马车,赶赴平昌郡主府赴宴。傅珺与傅珂并郑氏同车,傅璋也被奶娘抱着坐在车里。一路之上,傅珂对傅珺神色淡淡,一如往常。她今儿也是精心打扮过了,穿了一身不挑肤色的红色大袖衫,倒也颇是明丽。那郑氏却是与傅珺说了好些话儿。看得出来,她似是还有些紧张。毕竟,去年的花宴她可是出了好大的丑,今年又逢花宴,傅珺觉得如果她是郑氏,她也会有心理阴影的。马车不疾不缓地行了约小半个时辰的样子,便进了皇城的外围——金戈巷。这金戈巷与金水巷相隔不远,是宗室成员的聚集地。郡主府便位于巷子的尽头,只看那高墙宽巷、青砖花墙,还有那玄漆朱环的高大门楣,以及门前挺胸叠肚的兵卫,便可知这府邸有多么豪阔了。众人下马之后,便有郡主府的女官上前相迎,众人俱又换上了郡主府里的马车,再走了约十五分钟后,方才到了垂花门前。☆、第416章马车尚未停稳,微掠车帘的风里,便递过来一阵又一阵梅花的香气。那厢傅琪已经当先叹道:“哎呀,好香。”她奶声奶气的童音逗得侯夫人笑出声来,亲携了她道:“我们小六儿这鼻子可真灵。”一旁陪同的女官亦笑道:“贵府的姑娘真是灵秀可人得很。”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在前引路,将众人让进了垂花门中。一进院门,傅珺立刻便明白了,这平昌郡主为什么每年只办一场梅花宴了。整个府邸后宅,便是一片巨大的梅林。无论是廊边檐下,还是转角小径,皆不见别的植物,唯有一树又一树的梅花。这梅林植株数量虽庞大,但却一点不显杂乱,更没有大无而当之感。在巧手匠师的安排下,整间后院儿借助流水、假山与亭台楼阁等等景观,间错交织、妙趣天然,人行于其间,直是移步换景、一步一景,令人叹为观止。此时,满院的梅花皆到了盛花期,放眼望去,唯见那一树树的深红浅白、罗朱织碧,色彩之丰丽、气韵之清幽,将这寒瑟的深冬装点得格外华艳。更有衣着锦绣的的少女自花间行过,一时也不知是人更美些,还是花更美些,叫人看得眼都花了。傅琪此时已经忘了说话了,只张大了眼睛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便连侯夫人此时亦有些微怔忡,那永远都覆着一层冰雪的眼神中,难得地化出几分淡淡怅惘,似是回忆起二十年前此处的盛景来。女官上前一步,满面含笑地道:“傅老夫人,自此处再向前便是‘浮觞阁’,郡主娘娘便在那一处。”这不着痕迹的提醒让侯夫人回过神来,她不由哂然一笑道:“瞧我,这一见郡主娘娘府中的美景就有些失神了,说出去真要叫人笑话儿了。”那女官笑着躬身道:“傅老夫人说笑了。请诸位随我来。”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又向右侧的一条彩石甬路伸出手来,做了个“请”的动作。侯夫人等人便随在她的身后,往浮觞阁而去。这条小径设置得颇是巧妙。一路行来可路过好几处风景绝佳之处,有三两株星湖梅临溪照水、宛然俏立;有长蕊绿萼倚石盛放,孤标清奇;亦有修剪整齐、锦簇簇若雪拥霜凝的白玉蝶,便围在那小径边的花圃里,观之可爱。饶是傅珺如今已是见惯富贵。又曾见识过灵岩山寺那般清丽的自然风物,此时亦被眼前这充满人工雕琢意趣的景物所吸引,连这一路拐了几个弯都没意识到,便已经来到了浮觞阁。暗香扑襟醉浮觞,疏影茕茕共天长。所谓浮觞微醺,想是便需以这梅香佐味、梅影侑舞,方才能领略那一种与万梅共醉的情致吧。踏进浮觞阁时,傅珺便是如此作想的。此时阁中正是云鬟雾鬓、锦裙罗衣,坐满了各色贵妇与贵女,头油与香脂的气息热烘烘扑鼻而来。立时便将满阁的梅香也混得浊重了几分。傅珺随在侯夫人身后向平昌郡主见了礼。傅珈及笄之时,平昌郡主曾去过侯府,傅珺有幸远远见过她一面,对她的印象只有“沉默少语、神情呆板”八字。今日得以前近相见,借着见礼之机,傅珺再度打量了她两眼。约摸是因今日乃是赏花宴,本就是一件风雅之事,因此,今天的平昌郡主看上去显得鲜活了几分,那张布满了风霜的脸上。亦始终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说起来,平昌郡主今年也有五十多岁了,与侯夫人倒是年岁相近。只是她看上去更苍老些,发鬓已是花白。梳成了最不出奇的圆髻,发髻正中插着一枝南洋来的金累丝碧玺排簪,上头的碧玺个个皆有指甲盖大小。身上穿着绛色一年景大袖长褙子,里头是锦红梅花团纹交领襦,却是十分正式的礼服款式。因侯夫人年纪大了,平昌郡主没待她见礼便叫人扶了她起来。又含笑道:“傅老夫人快些请坐。”一旁便有宫女替侯夫人并张氏等人端了座椅来,傅珺等小姑娘便皆立在长辈们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