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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将孝衣一件件地往身上套。雪声簌簌,天与地一片寂静。傅珺穿好衣物,轻轻走到帘边,将帘子掀开了一个小角。“姑娘要出门么?”一个沉静的声音悄然响起。傅珺回首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嗯,是要出门。”“姑娘该着上鞋袜的。”许娘子有些责备地道。她走上前去拉着傅珺的手,将她扶到一张小巧的花梨木圈椅上坐了,取出早就备好的鞋袜,细心地替傅珺穿上。傅珺乖巧地坐在椅中,一动不动,待鞋袜着好后,便又站起身来往门外走。许娘子一声不出,静静地随在她的身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房门的门槛像是高了许多,傅珺抬腿的时候有些吃力。她停下脚步扶住门框,斜靠着门喘了口气,有些自嘲地道:“门槛像是变高了呢。”许娘子望着眼前小小的身影。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俯身将傅珺抱了起来,将一顶兔毛的小绒帽戴在了她的头上,跨出了房门。门外是黑白两色交错的世界。点着白烛的白色灯笼,沿着秋夕居的回廊亮了一圈儿。与四周笼罩的黑暗抗衡着,在正房那里做了终结。高大的木樨树上也挂着灯笼,惨淡的灯光投射在无人清扫的庭院里,一些细细的雪粒,在光晕中悄然掠过。许娘子抱着傅珺,沿着抄手游廊走向正房。她觉得,手中的小女孩轻了许多。她还记得,几天前她抱着的那个小姑娘沉得压手。而现在,这具小身体轻得宛若一片羽毛。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心酸。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眨去眼中泛起的水意,将小女孩抱得更紧了一些。起风了,风搅起雪花,一蓬蓬地涌到廊下,打着旋儿、转着圈,在地上落下盘旋的影子。灵堂外的门帘被风卷了起来,许娘子抱着傅珺,便像是被风吹进去的一般,无声地出现在了房间中。灵堂里燃着几盏灯烛,傅庚歪坐在一边。瘦得形销骨立,眼眶凹进去了一大块。守灵的沈mama等人亦皆是一脸疲色,靠在柱边儿打着盹儿。傅珺悄无声息地走到傅庚的面前,看着这个熟睡的憔悴男子。他的眉头深深地蹙在一处。形成了一个川字。颊边的肌rou绷得很紧,似是一直紧咬着牙关。傅珺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抹去了他眼角边的一粒水珠。带着指尖上微薄的凉意,她朝着灵堂正中的那具棺椁走去。她身上的白衣融进了这一片缟素中,连她的心也浸润于其中。变得冰凉。棺椁摆放得很高,许娘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方小凳子,将傅珺抱了上去。傅珺便踩着凳子,探了身子,去看那敞开着的棺椁。原来,她的娘亲,已经是唯有这样才能看得到了。很快的,再过上几天,就算她踩了再高的凳子,爬到更高的地方,她的娘亲,也再不会出现了。傅珺微俯着身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王氏。王氏的睡姿很安详。双手合拢,安静地放在小腹上。长发挽作望仙髻,插戴着她最喜欢的那根青玉长流苏簪子。那双如秋水长天般的眸子,而今轻轻阖着。天水碧的长裙铺散在她的脚面上,宛若一泓秋水。而王氏苍白的面容,便是这秋水上飘浮的一片花瓣,无力而又单薄。傅珺将手轻轻覆在王氏的手上,指尖的凉意似一柄寒冰利刃,沿着手指漫溢袭来,掠过她的身体,穿透她的心脏,最后刺进了她的眼中。她闭上了眼睛,脸上一片冰凉。原来,哀怮是没有声音的。就像人在最痛的时候,不是会哭叫,而是会昏厥一样。她此刻的心碎与哀痛,也是发不出声音来的,除了一滴滴落下的泪水,她连一丝声音都哭不出来。傅珺不知道自己这样了多久,甚至也不记得,许娘子是如何抱着她,重又穿过那黑色与白色交织的世界,回到了她的房间。当她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黑白世界出神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只有双眼微微生疼。她长久地望着窗格外的那方庭院,久得连傅珺自己都以为,她已经变成了一尊雕像。在她的周围,景物不断地变幻着,身边的人来了又去。一些人对她说话,一些人拥着她哭泣,还有另一些人,打从她的身边经过,陌生得宛若过客。傅珺像是走在一道时光的长廊里,廊外岁月转换,而她在廊中恍若未觉。时间被心境模糊了,光阴变成了一段又一段光影,破碎得难以拼凑出完整的画面。仿佛只是一恍眼的功夫,窗外的木樨树便已褪去了残破的白灯笼,抖落掉了满身的雪意,在一阵暖似一阵的风里,轻轻摇曳着它的枝桠。当傅珺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窗前,已是一脉柔和的新绿。温暖的东风自南方而来,携着淡淡的潮气,拂过她的面颊。一切白色的事物皆被换成了素色,石青、灰绿、茧色、黑色,这重叠的颜色布满了廊前檐下,也布满了傅珺的房间。☆、第113章人间四月,草木芳菲。四时节序,依时转换,从不会因人的心境而改变。而漫漫流去的光阴,究竟是无情还是多情,傅珺也计算不清。便在她坐在窗前发呆的当儿,青蔓正在打点着行装,将最后一些散碎的衣物,收拾进一只葱白色细绸包袱皮儿里。“姑娘别总在风口里坐着,当心着凉。”青芜走过来轻声地道,顺手将窗屉子关小了些。傅珺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多宝阁上,从架子上取了只青花圆瓷壶,一面向外走一面问道:“东西都带齐了?”“回姑娘的话,都带齐了。”青芜跟在傅珺身后道。傅珺点了点头,出门行至东角的花坛边,将壶里的水浇在那株洒金秋海棠上,细声道:“记得将花儿也带着。还有,叫沈mama来一趟。”“是。”青芜应了一声,悄然退了下去。傅珺细细地给花浇着水,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的生活几乎是大变了个样。王氏丧事后不久,沈mama便寻了个空儿,将王氏的嫁妆单子交予了傅珺。直到那时傅珺才知道,她的娘亲竟给她留下了近三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仅庄子便有五处,田亩、铺子等亦有好些,还有存在汇丰票号里的五万两银票,以及首饰器物等等。这些财产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一个庶女该有的身家。傅珺无法想象王氏是如何得到这笔财产的。据她所知,王氏生前虽也经营着几家铺子,但入息十分有限。这些钱物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