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卦
≮004≯卦
这天刚入秋，天高气爽，空气中弥漫着干草香，我从街上雇了一个小孩儿来给我打扫烟囱。 我将无数书本和药品放到屋外晒太阳，将没吃完的熏rou腊肠等等都放进地下室，两个小孩儿扛着扫把嬉闹着跑来，向我行礼之后一个踩着另一个的手就一溜烟钻进了烟囱，稀稀拉拉的黑色木炭灰挥挥洒洒地落了下来。 我坐在门口抽烟，最近我总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头沉闷闷的，像堵了什么东西，首先是瞭望塔里的妖女说老船长还没死，然后又是皇后中了巫术，但是我又不会占卜，没办法知道未来的走向。 看来得去那里一趟了…… 才抽完一袋子烟没一会儿，我的烟囱就被打扫好了，小孩儿还帮我清理了掉落在地上的木炭灰，两人的小脸颊都黢黑反光，我舀了水让他们洗脸，他们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等下要去哪条河游泳，一边帮我把书搬进屋里。 我给了他们几颗苹果和6枚银币，他们欢呼一声道谢之后又准备跑走，我拉住他们说：“不要跟家里人或者别人提起你们来过这儿，如果可以保守这个秘密的话，我再给你们两枚银币。” 小孩儿对视一眼，严肃地点点头，将背挺得很直，说他们可以保守秘密。 我将银币塞到他们手里。 午后太阳正盛，秋天的太阳十分炙人。 我经过国王街和皇后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秋收的喜悦，大家都来街上买东西或者以物易物，来存储冬天过冬的物资，就连一些整天闷在家里的贵族都上街来走一走。 我将市中心的纷纷扰扰抛在身后，走入一个阳光照不到的昏暗小巷子，推开一扇挂着一片青蛙干的门。 香料燃烧的味道铺面而来，过道两边的油灯随着我的走动逐渐亮了起来。 “托比？” 一个站在百宝柜前叼着长烟的女人出声，她正背对着我查看着柜子里的瓶瓶罐罐。 “嗯，莎莉。”我坐在椅子上，把玩起桌上的一把匕首。 “看来你知道老东西没死了。” “看来是真的。”我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托比，他找到那个地方了。”莎莉转过身，手里捏着一瓶跳蚤干。 “我不想管这些，莎莉，我来找你是想占卜点东西的。” 我和莎莉多年老友，还是或多或少有些默契，她将玻璃瓶放回柜子，坐到我对面，点燃黑色蜡烛，一股迷人且令人安稳的香味铺面袭来。 “内脏？塔罗？骨头？” “内脏吧，不想被你的塔罗窥视得那么清楚。” 她笑出声，从笼子里抓出一只肥大的老鼠，将板子和布铺在桌上，她手起刀落将老鼠头定在木板上，取出另一把银制匕首，划开老鼠肚子，鲜血顺着板子流到桌下的坩埚里。 她两根手指插入老鼠肚子里一阵搅动，扯出肠子又放回去，然后拿出老鼠头上的刀，将老鼠内脏一股脑翻过来倒在布上。 拿着血淋淋的内脏滑动着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托比，要变天了。”莎莉罕见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不愿再多说，我心里也突然没有谱，沉默着凑过去吻了她的唇一下，她抱住我的脖颈，揉着我的后背。 她将我送出门，把一个涂着绿色颜料的蟾蜍干塞进我的口袋，说：“祝你好运。” 我笑着摇头叹气：“希望好运会找到我吧。” 我回到小茅草屋，看到地板上静静躺着一封信件，我看了看署名，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诚信的微笑。 我撕开漆戳，稚嫩的手写体跃然纸上，“亲爱的托比……”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我躺在老地方瞌睡，那天的占卜已经被我抛在脑后，我总结为，年轻就是好，从来不担心这儿不担心那儿。 一个翻身差点滚落城墙，自己将自己惊醒，我一个打挺坐起来，揉揉脑袋好似想起前些天那个信件里拜托我的事。 我翻身下城墙，顺着草地走向市区。 一片厚云遮住太阳，街区暂得阴凉，咖啡馆都坐满了人，我拐进香料店，买了一些香料和酒精，提着满满一布袋子推开门走了出去，一不小心差点撞上几个戴红帽子的女人。 我们互相道歉，我抬起头，她们突然盯着我，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勾了勾唇错开身，让她们走进店内。 回到茅草屋，点燃小油灯，将一个曲口大瓶子架在上方，放入干花香料，倒入水没过香料，另一边放着一个广口杯接着从曲口瓶里滴落的萃取液。 太阳还没落完，我就萃取了半杯淡蓝色油样萃取液，慢慢兑入酒精搅拌，简单的花香香水就做好了，为了让味道持久，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些在巫术市场买的浓液，稍微兑入一点。 我趁着夕阳来到城堡外，让熟识的门卫去叫总督。 我亲自将香水交给总督，并且再三保证没有任何巫术在里面，就是香水而已，总督也相信我的为人，拿着东西回了城堡。 走回茅草屋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些戴红帽子的女人。 “托拜厄斯先生。”她们向我行礼。 “嘿，木鲁阿赫们。” “别打趣我们了，托拜厄斯先生，现在我们已经不用这个名字了。”她们微微一笑，“我们只是来购物，没有别的目的。” “我知道。”我懒洋洋靠在树边，点燃袋子烟。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了，直起身说：“帮我给老船长带一句话…… “现在世道混乱，他和我井水不犯河水，我自放弃大海那一天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既然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那他好好享受就成。” 人鱼们微微福身表示记住了，我也笑了笑率先离开了。 回到茅草屋，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酸疼，看着渐沉的夕阳，我又想起了那汹涌无常的大海和腥咸的海风。 ……“我是个活人，不是鬼。 我孤孤单单，独自一个 困守着茫茫大海， 却没有一位天神可怜我， 苦痛塞满了心怀。 这么多仪表堂堂的汉子 都死了，木然僵卧； 成千上万条黏滑的爬虫 却活了下来，还有我。 我看看腐烂发霉的大海， 扭头把视线移开； 我看看腐烂发霉的船板， 船板上堆满尸骸。 我两眼朝天，待要祷告， 可是，没等我张嘴， 便听得一声歹毒的咒语， 咒得我意冷心灰。 我闭上眼睛，老也不敢睁， 眼球跳动如脉搏； 不敢睁，怕的是天和海，海和天 闷沉沉逼压我困乏的两眼。”…… 我起身点燃油灯和壁炉，将盛着半锅水的坩埚吊在壁炉上方，从地下室拿出卷心菜和熏rou，将它们全部切块倒入锅中。 在一片水雾之中，我拿过纸笔给那人写回信。 “亲爱的小公主，香水已经奉命奉上，希望是您喜欢的香味，您对香水的兴趣让我十分开心，我愿意将我习得的香水知识全部教授与您……今日趣事一则，我在街上遇到了‘木鲁阿赫’，就是人鱼，作为曾经在大海上的水手来说，我们都喜欢叫她们‘木鲁阿赫’，意为大海中的女子，她们没有恶意，只是前来购物……她们只要戴上插有羽毛的红色帽子就能幻化成人类，如果在陆地上遗失了帽子，她们就再也回不了大海……” 我舔了下笔尖，让墨水流通，落笔写下落款，“敬爱的与崇拜的，托拜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