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tfam/逆序你看见了什么，达米安

    1.

    「我不喜欢安静。」迪克坐在椅子上，手撑着椅垫，俏皮的晃着腿，「你们能聊点什么吗？」

    没人回应他的话。所有人都低着头咀嚼食物，连一丝目光都没投给他。

    迪克挫败的叹了口气。他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泄气似的踢了踢腿，不再坐着了。男孩踢掉脚上的毛茸茸的拖鞋，站到了椅垫上。

    坐在隔壁的达米安注意到男孩的动静。他抬起一边的眉毛，下意识的想阻止他，但一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达米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继续专注盘子里的食物，无视迪克的各种脱序行为——在椅子上倒立、翻滚，在小小的站立点连续做了四个后空翻，甚至光着脚踩到桌子上。

    「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迪克的声音很兴奋。他小声地说，「这感觉很新奇......」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两只脚都放到桌子上。原地试走了几步，确认不会跌倒后，男孩雀跃的欢呼了声，开始在桌上表演。

    如果潘尼沃斯看见了一定会很生气。

    达米安想着。他拿起咖啡杯，若无其事的躲过迪克的脚。

    事实上，阿尔弗雷德就站在旁边，在布鲁斯的身旁。但他没看见。他们都看不见捣乱的迪克。

    达米安知道为什么。他太清楚了。

    因为——那是属于他的理查德。

    那是他甜蜜的，自欺欺人的，过于真实的幻觉。

    2.

    迪克死了。

    两个月前，他最小的弟弟被人像礼物一样送了回来。

    「......是你......达米安，是你杀了迪基——」

    杰森缓缓地抬头，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最大的哥哥。

    「你害他死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渐渐放大，「如果不是你——你害他死了，达米安！你让迪克一个人！！！」

    达米安僵硬的站在那。

    他没有否认。他无法否认。

    ——他因为可笑的，就连自己都记不得的原因和理查德发生争吵。他放任他离开，放任他的罗宾独自一人在夜晚的哥谭走动。

    然后他死了。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

    看到男孩躺在盒子里时，达米安的血液冻结了。

    他只是......没有跟在他身边。只有那一次。

    阿尔弗雷德是第一个打开盒子的人。这位老人在打开盒子的瞬间几乎无法站立。他颤抖着缓缓跪在盒子旁，抚摸迪克的脸颊，梳顺他因为血液而结块的头发。

    「你回家了，迪克少爷。」阿尔弗雷德流着泪，「你回家了。」

    盒子上大大的签名像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杰森隔天就向学校办理休息，然后像疯了一样在追捕小丑，不分昼夜。提姆负责看着他，保证他的安全。而布鲁斯——布鲁斯从未阻止他们的报复行动，甚至不会去谈论它。他罕见的保持沉默，并且——停止巡逻。第一次。

    他太累了，太疲惫了。

    他需要一点时间。

    布鲁斯需要cao办迪克的葬礼，向闪烁的灯光和吵杂的人们说明他的死因，忍受他们比鲨鱼还嗜血的撕咬，用言语不断地捅破他的心脏；他需要解决迪克·格雷森和罗宾同时消失的问题。在这之后，他才有短暂的喘息时间能哀悼他的小儿子，他才能放下一切为他哭泣。

    第一代蝙蝠侠休息了，哥谭的其他义警依然活跃。达米安是最活跃的一个。

    他杀死每一个提起罗宾时露出嘲讽神色的人。

    3.

    当所有人都在哀痛的时候，提姆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达米安身上。

    他在观察达米安。

    杰森每天都会去迪克的房间，抱着迪克心爱的玩偶入眠。他开始吃麦片，一边哭泣。他把自己塞进迪克的衣橱里，让迪克的衣服淹没他；布鲁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提姆经过门口时能听见里头传来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以及布鲁斯压抑的哭声；提姆自己也会哭泣。他走到每一个地方都会想起迪克，甚至他的柜子里还留着迪克藏的麦片盒子。

    庄园大大小小的空间都有迪克的影子。提姆很难不去想他。他没有地方能停止思念，他的眼泪几乎快干涸了。

    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哀悼死去的小鸟，但达米安——他很冷静，彷彿一切从未发生。他井然有序的安排每一项事情，就连本该是布鲁斯出席的记者会都是他代替他完成。

    提姆没有看过达米安哭泣，一滴眼泪也没有。他想起那天——迪克回家的那天。当杰森朝达米安咆哮的时候，达米安僵硬了一会，然后突然放松下来，原本汹涌的悲伤在那一瞬间平静许多。

    就好像......就好像他看见迪克哇的大叫一声，睁开眼睛朝他咯咯笑，告诉他：这是一个恶作剧，我吓到你了！

    达米安不对劲。提姆从那时起就意识到这点。

    「我认为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达米安平静地回应杰森的怒火，「你也这么想，不是吗？」

    当时杰森愣住了，接着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他缓缓地说：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对不起，达米安，我不......我不应该......

    达米安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抱住杰森。

    ——是的。提姆记得那天晚上。达米安跟迪克吵架的声音回荡在通讯器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吵架了。

    布鲁斯叹着气警告他们不许在频道里争吵；杰森听到迪克离开后笑着说「也许小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提姆也是其中一员。他还调侃达米安：

    「迪克是对的，达米安，布鲁斯还是最好的蝙蝠侠。」

    没人感到紧张。因为迪克不是第一次独自离开。

    九岁的时候他独自一人跑到大都会找超人，因为他找不到他们，他希望超人帮帮他。那次他们都在瞭望塔上开会，超人临时离开了一会，再上来就是抱着一个哭泣的男孩，然后将恋家的小鸟交给他们；十岁的时候他和沃利去澳洲，被巴里和黑着脸的布鲁斯逮回来；十一岁的时候他偷偷藏在杰森的行李箱里，跟他一起去毕业旅行。达米安和提姆搭着自家飞机去逮小鸟，最后他们陪着两个弟弟跑完了整个毕业旅行的行程，所有人再搭专机回家。

    迪克也有多次离家出走的经历，几十分钟、几个小时，有时候是几天，去沃利家、去大都会，去任何他认识的地方。

    但他会回来的。他总是这样。

    提姆轻轻抚摸照片里迪克的笑脸，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你回來了。」提姆低声说。

    你总是会回来。

    4.

    达米安已经尽量无视了迪克的举动，例如偷喝提姆的咖啡、对布鲁斯挑掉的青菜嘀嘀咕咕，然后跑到杰森前面说你应该多吃点蔬菜，杰森。你盘子里的rou太多了——

    但当迪克蹲在他面前，托着下巴盯着他的时候，达米安无法忽视了。

    「达米安。」小迪克——看起来只有9岁？或者10岁？比迪克死亡时的年纪要再小一点，「说点什么。你们都冷冰冰的，像蝙蝠镖。这里不应该这样。」他很低落，「你们应该聊聊天，别这么冷漠。」

    达米安不确定这是他想像出的迪克会做的事，还是他想像出的迪克说出他希望的事，就像他跟迪克对话，他永远分不清这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在跟迪克说话。

    「——达米安。」

    提姆试探着问，「你看着我......看着我前面的空气很久了。那里有什么吗？」

    提姆坐在达米安的对面，迪克挡在他们中间。达米安看着迪克，在提姆看来就是盯着空气在发呆。

    小迪克兴奋了起来。他转身爬到提姆面前，坐在桌子的边缘，张开手给了他一个看不见的拥抱，「谢谢你，提米——」然后回头看向达米安，「——来吧，达米，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告诉他你产生了幻觉，告诉他你看见我了，你需要帮助！」

    我不需要帮助。达米安在心里回应。

    小迪克挑眉，「哦——拜托，说出来，说话。你在心里回覆我可听不见。」

    达米安叹了口气，「......为什么你的说话方式有点像杰森？」

    提姆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我吗？」

    杰森皱眉，「像我？你在说什么？」

    小迪克知道达米安在和他说话。他俏皮的眨眨眼，咯咯笑了起来，「我是你想像出来的，达米，这得问你。」

    布鲁斯将目光放在达米安身上。

    「你看见了什么，兒子？」他问。

    达米安看着迪克又拿起提姆的咖啡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接着整张脸皱了起来，哇的把咖啡吐回去。

    「......达米安？」提姆问，「为什么你要用嫌弃的眼神盯着我的咖啡？」

    达米安停顿了一下。

    小迪克鼓励他，「说出来，达米！说出来！你可以的！」

    「......理查德喝了你的咖啡，又吐了回去。」他叹气，无视迪克像海豹一样啪啪的拍手和欢呼，先一步打断他们，「我知道你们看不见，但我看见了。不管怎样，别喝那杯咖啡——潘尼沃斯，麻烦帮提摩西换一杯。」他补充，「谢谢。」

    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

    杰森不确定地问：「......你终于疯了吗，恶魔头子？」他喊出许久没喊的称号。

    小迪克嘿了声，「杰森！别这么说达米！」

    即使除了达米安，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迪克依然充满精神，「他只是需要帮助！」

    达米安深呼吸。

    「......是的，有一点。」他说，「我看见了理查德——他正在......桌子上。TT，他跑去吃你的牛排了。保护好你的牛排，杰森。」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