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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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馆内座无虚席、气氛热烈，尖叫声此起彼伏。 篮球这项运动总是能吸引许多关注，毕竟选手个个身材挺拔，动作灵动利落，举手投足间就能吸引无数视线。 作为纯阳大学第一男神，谢云流的迷弟迷妹喊得热火朝天，震得李忘生想跑。 但他忍住了。因为谢云流表示如果被他发现李忘生逃跑，那么接下来他的手机铃声就会变成某人上课回答问题的录音，并且他将把手机震动模式改为响铃。 李忘生成功被威胁了。比起谢云流来，他还想继续做人。 但他对篮球也确实没什么兴趣，抽了个空就掏出手机，点进了黑名单里。 躺在列表里的只有匿名人士那两个号，他点进第二个号的聊天内页，完整地看到了对方最后发来的信息：或者我们见一面？我也来参加接力赛了，就穿蓝白条纹上衣，我看后台没别人这么穿了。怎么样，给个机会？ 李忘生仔细地在记忆里寻找上午身穿蓝白条纹上衣的人，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除了谢云流之外的第二个。 难道，真的是师兄？ 他家里的事，除了长辈那边他不大清楚，身边知道的也就只有吕洞宾和谢云流。他对此讳莫如深，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就连关系最亲近的舍友，也只是知道他的生活费全靠自力更生，但出于尊重，并没有问过更多。 能够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现况、同在这所学校且能够报名接力赛的，恐怕只有谢云流了。……又或者说，除了脑回路清奇的谢云流，谁又会莫名其妙生出“每个月花50万包养一个陌生男人”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 他明白谢云流一直把他当家人看待，那些细心的照料和无须言明的帮助，都足以证明他多么愿意为自己付出。 可是，他怎么会想到包养这一说呢…… 想着想着，李忘生就觉得耳朵发烫，颊面也泛起热意。 这也是他帮助我的办法之一吗？他止不住地咬着下唇。 可是、可是这样不太好。虽然真的缺钱，不论是20万还是50万都是太大的诱惑，但……但这种事是不正当的…… 那可是他喜欢的人啊…… 是他从小到大，一直藏在心里，默默向往的人…… 那可是……谢云流啊…… 他不禁抬头去看赛场。 热血澎湃的欢呼声中，穿着蓝白条纹球衣的队友高高跃起，把球精准地抛给了对方队员背后的谢云流。 谢云流稳稳接住，快速运球往对方半场跑去。 小麦色的皮肤看去那样健康，脸上脖上滑下的汗水晶莹透亮，几乎折射出场馆的灯光。 他小腿修长结实，绷紧的时候肌rou线条流畅分明，像一头矫健的猎豹。 李忘生专注地看着这头猎豹强势地突破对方防守，快速的假动作接上迅捷的转身，起跳，投篮，手臂的线条优美有力，篮球在他的手中是那么轻盈，被轻巧地抛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空心入网。 这一气呵成的配合跟投篮，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热情。 李忘生听着裁判吹响口哨宣布得分，状似平静地抿着唇笑开。 他的心跳声却震耳欲聋，几乎盖过了观众的欢呼，整个身体都在止不住发抖。 手握了握，却又好像并没有握紧的力气，只虚虚地攥成拳，放在膝头。 可如果是他的话…… 他深深呼吸着。 如果是他的话，我…… －－－－－ 一场比赛结束，天色已经暗下。 谢云流怎么都想不通，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乖乖师弟，从到学校开始就跟生气了一样，跟他说话也是闷闷地“嗯”、“好的”、“知道了”几个字敷衍，脸色蔫蔫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比赛赢得很顺利，平时他们这帮人就爱凑一起打篮球，真上场了默契度更是直线上升。 一行人出了体育馆，队长招呼道：“挑个饭店？带着流子哥小师弟一起吃顿大餐！” 众人一片欢呼，纷纷报出想去的店名。 谢云流慢下步子特意落在后头，跟李忘生并肩走在一起：“一起去？” 李忘生摇摇头：“不了。” 谢云流噘噘嘴：“晚上又没班上……嫌我们吵啊？” 李忘生忙解释：“不是的。我……我有点事。” 谢云流歪过身子，凑到他面前来，审视地看着他：“嗯～？” 暖黄的路灯下，他的眼睛黑润明亮，像漆黑的天幕撒了一把碎星子，只是一对视，李忘生的心跳就漏了半拍。 “真的不去吗？”谢云流冲他眨眨眼，满脸诚挚的期待。 “……”他收了收抱着书包的双臂，认输般地轻轻吐出一口气，“……去。” ——就是这么简单。 谢云流的要求，他从来都…… 从来都，太难拒绝。 －－－－－ 年轻男孩们也想不出什么乐子，吃完饭时间还早又不想回校，干脆转场KTV。 昏暗包厢里灯光乱晃，几个人已经开始合唱《失恋阵线联盟》，还有摆弄灯光效果的、疯狂戳刺屏幕加歌的、积极对接侍应小哥的、勤劳倒满每个水杯的、躲在角落嗑瓜子的…… 李忘生坐在无人问津的阴暗拐角处，视线停在匿名人士那句对话框上，余光瞟到谢云流拿着两杯果汁挪过来，才匆匆锁了屏。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对着谢云流问：“师兄，开了几个小时啊？” 谢云流给他递来果汁：“三个小时。你有什么想唱的歌吗？喊他们帮你点。” 李忘生摇摇脑袋：“我怕等等把他们都唱沉默了……” 谢云流听了这句话，不知道想起什么，噗嗤一声开始笑，人在沙发上笑得捂着肚子停不下来。 挨着他坐的一个队友好奇地凑过脸来：“谢总笑什么呢？癫成这样。” 李忘生淡定地喝了口果汁：“不清楚，应该只是单纯发癫吧。” 刚把杯子放回桌上，就被谢云流扑上来压着掐腰间的痒痒rou，痒得也忍不住笑，两个人笑声混在一起，队友像看到傻子一样赶紧挪得远远的，生怕被传染。 谢云流边欺负人边威胁：“说我发癫？李忘生你好嚣张啊，现在可没你吕叔撑腰！说话之前没想到现在的局面吧？快，求饶！不然欺负你一晚上！” 如果换作其他人，怕痒的李忘生可能压根不会允许自己的腰被碰到一点，即使被碰到了也要严正声明这是他的禁地不可以冒犯。 可现在是谢云流……是谢云流在轻轻掐着他的腰。 他的分寸总是拿捏的很好，不会让李忘生痒得受不了，却能始终让他忍不住发抖，连心里也止不住涌上痒意，却不会觉得不舒服或生出排斥。 他笑得忍不住眯起眼，在那一线狭窄的视野中，谢云流的脸年轻又英俊，零碎的刘海下剑眉朗目鼻梁高挺，唇角高高扬起，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笑着说：“还不求饶？那我要上强度了！” 李忘生被他忽然加大的力气掐得猛一抖，慌忙伸手抵在他肩上，连连讨饶：“我错了！师兄放过我吧！求你！” 跟他没办法拒绝谢云流一样，谢云流也完全没办法抵抗他。得了这么一句，就哼笑着支起身子，得意地问：“怕不怕？以后还敢不敢抹黑师兄？” 李忘生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谢云流这才肯放过他，拉着他坐起身来，又把桌上的爆米花瓜子花生零食果盘推过来：“来，趁他们唱歌我们先吃，等他们嚎完了就会发现盘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剩。” 旁边的队友叉了块西瓜吃：“对对我们吃光光，报复他们现在荼毒我们耳朵。” 李忘生刚刚被谢云流一会儿一筷子喂得现在还肚子饱涨，勉为其难地吃了块橙子，又安静地靠在沙发上睁眼养神。 他唱歌五音不全，KTV活动从来不敢主动献唱。但可能因为这样看起来很神秘，几乎每次都会被大家疯狂催促、热情邀请，然后用整场的时间鼓足勇气压轴登场。 ——最后释放一个持续几分钟的大招，技能名叫沉默。 谢云流就不一样了，他嗓音磁性，唱歌稳如专业歌手，两人堪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他也不敢轻易献唱，因为KTV这种地方就是要热热闹闹一起跑调才好玩嘛。他认为。 所以现在两人肩贴着肩靠在一起，你一口饮料我一块西瓜，安安静静地听别人乱吼。 唱歌间隙，闲着的几个已经开始谈天说地。 一个说：“MD唱半天情歌结果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另一个说：“甜甜的恋爱到底是谁在谈啊！！！” 一个又说：“你别狗叫了，我们长成这样单身也是天注定。” 背景音销魂献唱：“三昏听注嗲～～七昏靠打bia～～欸bia～啊夹～欸欸牙～～” 另一个怒道：“不止是我们啊，那谢总长那么帅不也还是母单？” 一个沉默片刻：“……能一样吗？！谢总想找那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时第三个人插嘴：“我已经做好单身到中年的准备了，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我要奋发图强坚持健身然后成为多金性感大叔。” 另一个提问：“然后呢？” 第三个人自信地：“然后包养美女！” 听到“包养”这两个字，李忘生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谢云流当然察觉到了，扭头问：“怎么了？” 李忘生听着第一个人继续说：“钱能买来爱情吗？钱只能买到rou体！买不到真心！” “……”他抿了口果汁，才假装不在意地开口，“在听学长们聊天。” 谢云流就又扭头去看那边。 第二个人又发出了灵魂质问：“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万一买到rou体之后慢慢就喜欢上了呢？” 李忘生心中一动，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出来吗？ 那如果……如果我答应了师兄…… ……会不会……也…… 谢云流冷不丁笑了一声：“他们几个，整天犯病。” 他懒得再听下去，伸手取了块橙子转身给师弟递来，不料李忘生正好也抬起手臂准备去放杯子，两人胳膊撞在一起，半杯饮料顿时泼了李忘生一身。 谢云流倒抽口气：“嘶——” 李忘生默默把空杯子放回桌上，甚至非常平静地顺嘴叼走了他手里的橙子。 谢云流望着他深了一块的白色卫衣和烟灰色的休闲裤，尴尬地去抽纸巾来擦：“抱歉抱歉，渗进去了吗？会不会冷？” “不冷，衣服是加绒的。”李忘生摇摇头，“我去卫生间擦擦就好。” 他从包里取出几包湿纸巾，起身往出走，谢云流也忙跟上去，一起进了包厢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灯光是白色的，可以清楚地看到浅色衣服染上大片橙黄，位置也很尴尬，尤其裤子还淌下去不少。 谢云流撕开湿纸巾的包装，蹲在地上帮他擦拭：“不行，渗进去了。” 李忘生低头亲自进行尝试，但衣服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只好叹了口气：“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 谢云流站起身来：“要不，出去给你现买一身？万一这果汁染色，这套衣服不就废了。” 李忘生瞧着他直笑：“不用。” 谢云流团了团手里湿漉漉的纸巾，顿了顿才说：“去逛逛吧，就当师兄给你赔罪。” 李忘生家里是在他考上大学以后才出变故的，他是家中独子，父亲生病，母亲在医院照料，因此所有的奖学金，以及吕洞宾跟谢云流那里给他转的——或是想办法帮他赚的那些钱，都在一张银行卡里。那张银行卡，由他mama保管，用来支付每个月的医疗费用和家里的欠债。 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这套衣服，还是高中时买的。上了大学以后，他几乎没给自己买过什么新衣服。 他知道谢云流的心意，不过他对吃穿用度这些方面的东西，也确实从来没什么追求。 可即便没什么追求，谢云流这样真心的疼爱，也让他觉得感动：“真的不用。” 眼看着谢云流张扬的眉眼耷拉下去，李忘生忽然忍不住张了张嘴。 “师兄。”他轻声喊。 “嗯？”谢云流挑眉看他。 “……”李忘生欲言又止，“……你……” 抬眼去看，就见谢云流专注地看着他，跟他对上视线，脸上就又漾起笑意。 这样温柔的注视，给了他极大的鼓励：“师兄，你、你怎么看待……包养……？” 谢云流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抬手抓了抓脑袋：“啊？” 李忘生有些茫然。 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吗……怎么这时候又一副纯洁的样子…… 短短的几秒茫然时间里，谢云流已经迅速理清了思路。他果断回答：“愿意就好啊。不过我不能接受婚内搞这种。” 看着李忘生慢慢不再紧绷的脸色，他心里松了松，又补充道：“不过这种肯定不会说支持吧……但是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只要不伤害别人，谁也无权干涉。” 李忘生轻轻点头：“哦……” 谢云流脑袋上又挂起一个问号：“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还没等李忘生回答，他又恍然大悟：“哦，他们刚刚在聊这个。你感兴趣啊？” 说着，他揶揄地对着李忘生发送一个电波：“肥水不流外人田，有瓜先跟师兄讲。懂？” 李忘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开门：“……没瓜。” “那你怎么突然问我怎么看？”谢云流紧紧跟在他后边，“我不信，你有鬼。” 他边走边搭上李忘生肩膀，嘻嘻哈哈地：“算了，别人也不关我的事。不过师弟你要是考虑玩这个，记得给我排第一顺位啊。——啊！” 李忘生闷不作声地顶了他一肘子，听着他的哀呼面不改色地坐回沙发上，声音坚定地仿佛宣读什么誓词：“我才没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