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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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聂书姚擦掉嘴上的口红,看了眼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不过二十七岁,却面色苍白,满脸病态。 像张死人脸。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拿起一只粉色唇膏涂在唇上,再没看镜子一眼,拿了包下楼。 二楼通往一楼的背景墙上挂满了油画,大多都是周途随手画的,有争相斗艳的花海,色彩鲜明的蓝天鸟群,还有退了潮的赤海礁石。 最末端的那一幅仿了匈牙利画家Mihaly Von Zichy所创作的【浪漫的相遇】,画上的恶 魔在少女的新婚之夜,杀死她的新郎,并用沾满毒液的嘴唇亲吻她,致使少女死亡登上天堂。 聂书姚不喜欢这幅画的故事,但周途喜欢,他说爱情复杂,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更为复杂奇妙,他喜欢这两者之间的矛盾感,就好似当初,他在学校的美术展览馆第一次遇到聂书姚一样。 她当初就站在这幅油画前,手里捧着一只透明玻璃瓶。 身边的同学问她在看什么,是不是喜欢周途的这幅画,她没听清是谁画的,只扯了扯唇角,中肯地点头:“挺好看的。” 很淡的笑,眉眼弯起,是一张温柔恬静的脸。 周途以为她也是画画的,因为她的气质很像,结果后来再见到她,就见她穿着白大褂从实验室出来,外面下着小雨,她也没打伞,顶着小雨到了超市,拿了面包和牛奶。 周途把伞撑在她头顶的时候,聂书姚嘴里咬着吸管,腮帮鼓鼓地扭头看他。 她很困,眼皮恹恹,睫毛上沾着点雨水,大概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她意识清醒了几分,她微微后退仔细看了周途一会,蒙蒙细雨沿着空隙坠在他肩膀,他纹丝不动,只把伞倾斜移到她头顶。 实验室里经常进来新的师弟,她以为周途也是新来的,道了声谢:“谢谢师弟。” 周途笑了,他把伞塞到她手里,说:“我叫周途。” 那时候,谁都不曾想过,他们会在一起谈恋爱,从校园到婚纱。 她现在还记得结婚当天,周途宣誓说不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可现如今,他却要违背誓言,失信于她。 聂书姚鼻头发酸,她仰起脸吸了口气,走向厨房。 郑阿姨早就煲好了汤,用了保温汤桶装着,就放在餐桌上,见她过来,喊了声:“二少奶奶,汤煲好了,您先吃点饭吧。” “不用。”聂书姚把汤提在手里,“没什么胃口。” “二少奶奶,您撑住,多少吃点东西。”郑阿姨说着抹了抹眼泪,“二少爷会好的,他还 那么年轻。” 这两天身边所有人都在说这句话,聂书姚听得几乎麻木,她一句话没说,提了汤往外走。 司机见她出来,早就拉开后车座的车门,等她上了车,立马关上车门,熟门熟路地往医院开,只是刚到医院门口,就碰到聂家的车。 聂书姚下车看见父母,权当没看见,低了头往医院大厅走,聂母伸手拉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拉到自家车上,这才关上车门冲她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打算跟他耗一辈子还是跟他离婚?” “聂书姚,你千万要想清楚!”聂父一脸忧心忡忡,“周途这不是养个几年能养好的事儿 ,他这辈子算是废了,你还年轻,你可以离婚再嫁。” 聂书姚面容憔悴,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不离。” 两周前,周途出了车祸,险险捡回一条命,却是落了个高位截瘫,除了脖子以上能动,其他地方全都不能动,周途醒来时,连话都不能讲,在重症监护室养了整整两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跟聂书姚说离婚。 聂书姚不同意,他也不说话,眼泪一个劲掉。 周途可谓是天之骄子,家境优渥,长相阳光帅气,还有着一手画画的本事,不管怎么看, 未来都是一片光明,谁会想到,命运之神跟他开这么大的玩笑。 他可能这辈子都要躺在那张病床上,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能拿起画笔画画,甚至都不能抬手擦掉他老婆脸上的泪。 二、 “你这孩子!”聂父指着医院六楼,眉毛皱成川字,“你难不成要照顾他一辈子?你还这么年轻,守什么活寡!” “桃桃,你爸没别的意思,他也是着急,心疼你。”聂母眼睛也是肿的,脸上还拍了不少粉,从周途出事以来,她也到处打听,得到的结果就是听天由命,她没办法改变周途的命,只能狠狠心逼自己女儿放手,“妈知道,你现在接受不了,但是,你听妈的话,你得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啊,你还年轻,你总不能到老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吧?” “爸,妈,对不起。”聂书姚不想听这些话,拉开车门就下去了,“我先上去了,汤一会 冷了。” 聂父还要再劝,聂母抬手拉住他的胳膊:“算了算了,让她去吧,自己选的路,她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爱情能当饭吃?她以后会后悔的!” 聂书姚脚步没停,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能离开周途。 电梯刚到,她就看见婆婆鲁清亚站在走廊打电话:“他还是要死……他求我让他安乐死 ……” 周家族系庞大,底下生意更是盘根错节,为了不影响集团利益,周家把周途出车祸的消息全部封锁压了下来,周途的大哥周铎只来过一次,听说周途高位截瘫后,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聂书姚心里清楚,对周家来说,周途已经毫无作用,后续的治疗费更是一笔天价,鲁清亚在集团并无实权,若是她真的同意让周途安乐死,周铎绝对会撤掉所有治疗设备。 鲁清亚熬了一周的夜,她睡不着,每天都靠安眠药强制让自己休息几个小时,醒来时脸上仍旧布满倦态,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冲电话那头说:“他好歹是你弟弟,你过来劝一劝他……” 周途一心想死,谁劝都没有用。 是啊,那样一个天之骄子,在人生最为辉煌的一刻突逢巨变,这辈子都要瘫痪在病床上, 下半生再也不能站起来,不能走路,不能跑步,甚至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吃饭喝水。 他和植物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有意识,他这辈子都会痛苦地感受着这一切。 聂书姚把汤放下,婆婆挂了电话转头看见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长椅上重新坐下,看着玻璃窗外投到地面的光影发呆,许久才说:“书姚,你能帮我劝劝他吗?劝他好好活着,只要他答应好好活着,我一定能治好他。我真的没办法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 鲁清亚说到最后,捂住整张脸。 虽说她的两个儿子都非常成功,但鲁清亚最为疼爱的便是小儿子周途,或许是因为老大周铎从小没有养在身边,导致长大后性子寡淡冷漠,于是鲁清亚在生下小儿子后,便一直养在身边,亲手教导。 周途这一出事,鲁清亚虽说一滴眼泪都没掉,但整个人像被抽了魂,常常站在重症监护室外,一站就是一整天。 “好,我来劝他。”聂书姚起身隔着防护观察窗看了眼周途,他清醒的时间很少,偶尔醒了也不愿意睁开眼。 他不想看见任何人。 长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忽然开了,聂书姚抬眼看过去,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出来,病床上的人盖着一层白布,手术室外等候的家属哭嚎着扑过去,抱着尸体不撒手。 聂书姚手指无意识绞紧,光是想象周途有一天躺在上面,她就心窒到无法呼吸。 她其实知道有个办法可以让周途好好活着,但她不愿那么做。 她不想骗他。 可这些天以来,她什么话都说过,周途仍然一心想死。 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她得让他好好活着。 三、 聂书姚和周途结婚两年,备孕半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聂书姚知道,周途一直期待她怀 孕,甚至早早就起好了名字,一男一女两个。 但可惜,她一直没能怀上。 她坐在洗手间里,看着手上的验孕棒,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验孕棒上仍显示一条红杠。 上帝好像没有听见她的祈求和祷告。 她出神地看着手里的验孕棒,从周途出事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七天了,她每一晚都睡不好觉,每一晚都会做噩梦,不是梦见他哭着求死,就是梦见他被医生宣告死亡。 心脏其实早就麻木了。 但脑子里有一根弦一直扯着她,不让她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医院的闺蜜:“宋橙,帮我个忙。” 周途的探视时间只有下午四点到四三十分,家属只能进去一个,鲁清亚靠在长椅上休息, 把今天的探视机会留给了聂书姚。 聂书姚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和帽子,把宋橙伪造的B超单用无菌袋装好,这才在护士的带领下走进ICU,周途躺在病床上还没醒,医生在他脖子后面开了个小孔,安了一根塑料管,管子的另一头插在呼吸机上。他头上被缝了七针,伤口恢复不错,护士过来检查一遍仪器,又换了一次药就出去了,把空间完全留给了她。 很长一段时间,聂书姚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周途。 出事之前,周途路过花店,买了一束花,放在车篮里,他骑车等红灯时,还给聂书姚发了消息:【午饭吃什么?】 聂书姚还没来得及看到消息,就接到了鲁清亚的电话,说周途在医院抢救。 跑运输的大货车为了躲避闯红灯的两个路人,撞到了周途和一位骑电动车的孕妇,孕妇当场死亡,而周途经过急救手术后落了个t5以上脊髓横贯性损伤——高位截瘫。双下肢瘫痪,损伤节段对应平面以下感觉障碍,呼吸困难,尿便障碍,性功能障碍,自主神经功能障碍。 他清醒后因为接受不了现状而昏迷过两次,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大小便失禁,又哭着冲身边的医护人员嘶吼,让他们滚。 但他发不出声音。 聂书姚就站在ICU的防护观察窗外,她看着周途无助又绝望地睁着眼,眼里的泪往下滑, 护士拿纸给他擦掉,他连躲开的力气都没有。 聂书姚握住他的手,依旧是温暖干燥的大手,他瘦了很多,皮肤有些干燥,她将脸贴过去轻轻蹭了蹭。 周途感觉不到她,仍沉沉地睡着。 聂书姚轻声说:“周途,我怀孕了。” “你不是一直期待我们的孩子吗?”她蹭着他的手心,说的很慢,“你猜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你不想看着他出生吗?答应我,陪我一起,看着孩子出生好不好?” 高位截瘫的恢复黄金期是六个月。 半年时间,她只要争取到半年,周途就有救治的希望,哪怕救治成功的概率很低,她也要拼尽全力去试一试。 人活着才有希望。 “好不好?”她亲吻他的手心,眼泪无声滑进口罩里,她正要抬手去擦,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说,“好。” 聂书姚扭头看去,周途不知何时醒了,正红着眼睛看向她。 “会……很……辛……苦。”他说话困难,语速很慢,声音虚弱,聂书姚需要离很近才能听清他说什么。 他说完这四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吞咽口水还想说话,却没什么力气,只是痛苦地看着她,眼睛一点点变红。聂书姚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离婚之后的她还可以重新挑选一个男人,去获得一份新的恋情和爱人,但她不愿意。 隔着口罩,她低头亲吻他的脸,声音又轻又重:“我爱你,周途。” 这是她对抗外界所有声音的答案。 她拿出B超单给他看,告诉他预产期的时间,叮嘱他好好休息,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护士进来通知她时间已经到了,聂书姚又握了握他的手,这才起身往外走。 走出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周途哭得满脸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