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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春腰 第198节

    这时,鸾大夫忙插嘴道:“若是白太医,那肯定行啊,老朽等微末伎俩在他老人家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那走吧!”薛绍祖说话间就开始拾掇东西,对栾大夫道:“还请先生与我等一起同行,路上帮大人治伤,想法子吊吊命。赵宗瑞如今在潞州府城,老葛到长安后就追随了他,肯定也其身侧。”

    郭定大手一挥:“老栾你就跟着去。如今路上不太平,裴肆那阉狗又虎视眈眈的,我再点上三十个兄弟,护送你们去潞州。”

    薛绍祖闻言,跪下磕了三个头:“小子多谢郭兄弟大恩。多谢皇后娘娘和首辅的大恩。”

    “薛兄太客气了。”郭定忙搀扶起薛绍祖,笑道:“当初唐大人为了我表叔,忍着屈辱向逆贼下跪,表叔死前,记着大人的恩情。我们也算替他了了遗愿。再者,营救唐大人也是首辅的心愿,如今正逢乱世,大人身世特殊,首辅不方便出面了,他一直视唐大人如己出,深知大人为人,不会屈服投靠逆贼。首辅叫我替大人带句话。闲云野鹤,铮铮铁骨。”

    薛绍祖拍了拍胸脯:“记住了。”他抱拳行礼,叹道:“公主乃大人此生挚爱,如今看来,仍陷在深宫中。还请郭兄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时,请娘娘多多关照公主,若是可以,将公主营救出来,早日与大人团聚。我替大人深谢娘娘了。”

    “放心吧!”

    郭定拍了拍薛绍祖的胳膊,笑道:“时不我待,你就赶紧上路吧,咱们将来再见时,也学表叔和唐大人那般,一醉方休!”

    薛绍祖重重点头:“不醉不休!”

    ……

    ……

    蒹葭阁

    其实黎明前,才是最黑暗的。

    整个蒹葭阁安静得很,上房里点着半只红蜡烛,许是感觉到了骇人的杀气,噗地声灭了。

    天还未大亮,屋里又冷又黑。

    此时,裴肆坐在扶手椅上,他脸上半点困倦都没有,甚至连表情都没有,眼里只有愤怒和恨。

    他垂眸,朝底下看去,此时玉兰瑟瑟发抖的跪在地毯上,腿边是两方白色帕子,分别绣了寒梅和兰草,还有半寸烧掉的檀木簪子,簪子中空,恰好能用来藏书信。

    裴肆忽然笑了,没想到,他居然被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他还像个傻子似的,信了她的痛苦麻木,被她引导,亲自带薛绍祖和郭家军去找唐慎钰!

    裴肆笑容渐渐消失,目光左移,瞧见那个贱女人仍晕着,蜷躺在地,那张小脸看起来真他娘的……人畜无害啊。

    “泼醒她。”裴肆冷声命令,同时,他拿起了那根鞭子。

    阿余端起杯冷水,朝女人脸泼去。

    第183章 我~偏~不~ :

    裴肆还当她晕懵了,摇头一笑,他抓起鞭子,在女人面前晃了晃,“哦,不认识我了?那这你总该认识吧,它可是你的老朋友。”

    春愿是真的不记得了,她头疼欲裂,掌根不住地揉太阳xue,环视了圈四周,屋子有种熟悉感,面前二男一女看起来也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他们是谁。

    裴肆看见女人痛苦的模样,不禁嗤笑,不用问了,她知道事情败露,再一次落在他手里

    肯定没好事,试图用装傻充楞来避过刑罚。

    “你真是记吃不记打,皮又痒了。”

    裴肆松手,鞭身立马松落,他一步步朝女人走去,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他这辈子,最恨被人欺骗、耍弄、羞辱,恰好,这三点这个贱女人全都占齐了。

    这次,他绝不会手软,也绝不会再惦记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慕喜欢,他必得折磨她,等出了气后,就杀了她……

    不,不能轻易杀她,把她那条说谎的舌头拔了,再把她这张狐媚子般的脸皮剥了,统统派人送给唐慎钰。

    这才有趣。

    春愿错愕地看着眼前的高个子男人。

    他长得很好看,可就是莫名叫人不舒服,而且笑得阴嗖嗖的,干麽用这种眼神看她,简直有病。

    春愿也不理裴肆,她手撑地,慢悠悠站起,谁知脚底虚软,加上头晕,没站稳,竟跌到那男人怀里。她抬头,发现这男人面色阴沉冷漠,像根木桩子似,没推开她,可也没扶她,只是恨恨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

    春愿挥了下手,往后退了几步。

    裴肆篾笑,静静地看她做戏,忽然问:“你不记得我是谁?”

    “嗯。”春愿扁起嘴,点头。

    裴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手蠢蠢欲动,想打残她,“那你是谁,你知道吗?”

    春愿使劲儿回想,摇了摇头。

    她就感觉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就像原本是一副色彩缤纷的画,忽然画上的山水人物都消失了,只留下片空白。

    隐约间,她想起一个女人对她很重要,但她记不起那个女人叫什么。

    春愿忽然变得很慌,没头苍蝇似的满屋乱转,咚地声打开立柜,将里头的夹袄和亵衣亵裤一股脑拽出来,她盘腿坐到地上,手忙脚乱地叠,自顾自地说:“阿姐,你现在有孕了,想必之前的衣裳太小,都不能穿了。等咱们跟公子去京城后,你就教我念书写字吧,我给你管家。”

    春愿愣住。

    阿姐是谁?公子又是谁?她为什么要收拾东西?京城在哪儿?她在哪儿?

    “你在干什么。”裴肆拿着鞭子走过去,一脚踢翻她叠好的衣裳,冷漠道:“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躲过去了?”

    “躲?”春愿不解,“我为什么要躲?”

    忽然,她心口一阵疼,猛地扑过去,抓住男人的左手,翻来覆去地查看,嘴里喃喃“指头呢?”蓦地,她看到男人右边袖口沾满血,他小臂已经包扎了,纱布隐隐往出渗血。

    春愿吓得倒吸了口冷气,忽然泪如雨下,着急忙慌地满屋乱窜,到处翻找,“药呢?伤药呢?他的手指没了,需要包扎抹药。”

    春愿再次愣住,她为什么要说指头没了?

    谁的指头没了?是屋里的这个男人么?好像不是。

    她到底在给谁找伤药。

    “你在发什么疯!”裴肆喝了声,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女人的发髻,强迫她头后仰,逼她与他直视,恨道:“怎么,你忘了我胳膊的伤怎么来的了?你觉得假惺惺给我找伤药,我就会原谅你?姑娘,我的rou好吃么?啊?”

    “你才发疯哩!放开我!”春愿气呼呼道。

    “我偏不。”裴肆狞笑,“这就疼了?”

    “不放是吧。”春愿两条胳膊挥舞,一把揪住男人的头发,使劲儿往下拽。

    “你干什么!”裴肆大惊,头皮疼得紧,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头上放肆,松手。”

    春愿笑嘻嘻地学他方才说的话,“我~偏~不~”

    “你!”裴肆气急,毕竟阿余和玉兰还在屋里,他总不好和这贱女人相互扯头发,太跌份了,越想越气,他索性提膝,顶向她肚子。

    “嗳呦。”春愿疼得叫了声,顿时大怒,“敢打老娘!好个小瘪三!”她隐约记得从前好像经常跟人打架吵架,心里根本不畏惧,手成爪状,朝男人下.阴处攻去,兴奋地叫:“猴子偷桃!”她顿时愣住,疑惑了:“咦?桃儿呢?”

    这放肆的动作和话一出,阿余和玉兰吓得目瞪口呆,这,这还是从前那个端庄高贵的长乐公主?完了,掌印最忌讳这事,看来今天非得要了这女人的命。

    果然,裴肆脸都气白了,松开女人的头发,一把推开她,扬起鞭子就要抽。

    春愿见这小瘪三恼了,身子灵巧地闪开,快速往后退,冲他做了个鬼脸,吐舌头:“抓不到,哈哈哈哈,你来呀。”

    裴肆怒极,耳朵都恨红了,一个健步冲过去抓她,哪知她就像滑不溜手的泥鳅,身子一蹲,接着又一躲,避开他的抓捕。

    “抓住阿姨给你买桃儿吃!”春愿蹦蹦跳跳地在屋里跑,她感觉自己好像压抑了好长时间,很久都没有这么痛快的跑和笑了。忽然,她跑累了,也不管那个凶巴巴的男人了,鬼使神差朝梳妆台走去。

    她坐到圆凳上,朝前看,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头上有伤,血流了半张脸,早都干了,形成块暗红的污痕。

    裴肆整理着被抓乱的头发,阴沉着脸,闷头走到女人跟前,忍不了了,他今儿一定要杀了她!

    “你看……”春愿吹掉指缝间黑黑白白的断发,手指摸着脸上和额头的血污,忽然笑道:“你看像不像胎记?”

    胎记……

    春愿头一阵刺痛,就像几千根针扎了似的,眼前忽然一黑,直挺挺朝后倒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裴肆见状,急忙接住她。

    忽然,他记起那晚她说过的话,女人杀男人的方式不止用刀,还会用别的法子。

    裴肆倒吸了口冷气,一把将她推开,让她趴到梳妆台上。

    他从靴筒抽出匕首,笑着伸过去,轻轻划过她的侧脸,然后刀抵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再装,你以为我真下不了手?”

    女人一动不动,似真晕倒了。

    裴肆蹙眉,手上用了些力,她脖子立马多出条小小伤痕,血珠冒出些。

    饶是如此,女人还是不动。

    裴肆想起她的种种背叛算计,怒上心头,扬起匕首,就要杀她,可刀尖到她脖子的刹那,他收住手。

    裴肆将匕首放回靴筒,回头吩咐阿余:“叫孙德全过来,看看她到底得了什么疯病。”

    ……

    天渐渐亮了起来,阳光刺破湖上的雾。

    清晨的风徐徐吹来,撩动屋檐下悬挂着的青铜铃铛。

    屋里气氛稍有些紧张,金炉里点了能让人凝神静气的清远香,青灰色的烟从镂空缝隙里钻出,袅袅娜娜往上飘。

    此时,拔步床上躺着个绝丽美人,她的额头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了,那脆弱的样子,就像一个白璧无瑕的瓷娃娃,忽然掉到了地上,叫人心疼。

    太医孙德全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给美人诊脉,时不时地扒开美人的眼皮查看。

    “她怎么了?”

    裴肆双臂环抱住,站在床边,冷冷发问。

    孙太医眉头都拧成了个疙瘩,想了想,小声道:“依照您方才的描述,再加上小人的检查和经验,公主怕是……得了失忆症。”

    “失,失什么?”裴肆蹙眉,十分不解。

    孙太医忙道:“简单说,就是忘记了过去发生的事,也忘记了过去认识的人。小人行医数十年,遇到不少这样的例子,通、通常……”孙太医胆怯地看向掌印,“通常是病人在受了很大的刺激,或、或者头部受了重击,才,才会得。”

    裴肆不太相信,冷笑:“你说她会不会是装的?”

    孙太医抹了下额上的冷汗:“这怕是只有公主自己知道了。”

    裴肆品咂着孙太医的话,“失忆症,忘记过去了?”他精准地掐住重点,忙问:“那她要是真得了失忆症,会不会治好?”

    “这……”孙太医咽了口唾沫:“每个人的病情不同。有些人过一两个时辰就好了,有些人一两个月,有些人一辈子都记不起……若是要治疗,一方面用针灸和药,另一方面可以寻个与公主相熟的人,陪伴在她身侧,与她讲过去的事,刺激她的记忆,她或许能记起。”

    裴肆只听见那句“有些人一辈子都记不起”……他沉吟了片刻,不屑笑道:“如今正逢征战,药草珍贵,就不必用在她这种卑贱之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