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汽水

    吴由的手劲恰到好处，配合熟稔的按捏，等林一白再度醒来，客厅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躺着。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林一白坐起身，目光涣散地盯着眼前白墙，后知后觉地想着这个问题。

    昏黄的夕阳将整个房间烤得金黄，她的影子在墙上斜照出长长一条黑影。

    意识仿佛还停留在午睡时的混沌里，恍惚间林一白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后醒来，mama和外公都不在身边，全世界仿佛都只剩自己一人。

    不想动弹。

    “发什么呆啊”，少年清朗的声音划破她的朦胧思绪，把林一白从莫名低落的情绪中拉回现实，她转头直愣愣地看着从厕所门口走出来的吴由。

    应该是做题做困了，他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刚醒来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

    他的鬓角被浸湿，眉骨尾端未拭去的水珠顺着他青春的脸庞缓缓流淌，迎着夕阳的光，就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的橘子汽水，在常温下放置了一段时间，透明的玻璃瓶一滴一滴地往外冒着水珠，然后再滑落。

    林一白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当她打开汽水的那瞬间，伴随着“哧—”的一声，就会有无数气泡争先恐后涌出，相继在空气中炸开。

    一定，一定非常解渴。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我口渴了”，林一白眼神发直地看着吴由，突然冒出这一句，嗓子里带着久睡后的一丝干哑。

    吴由脚步一顿，接着转身往厨房走，“你睡了真的好久”，他小声嘀咕。

    “喝什么？”，他的声音伴随着冰箱内里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出现。

    “橘子汽水”，林一白莫名其妙地想喝，期待它能缓解自己喉咙的干渴。

    “…你冰箱里没有这个”，吴由顿了一会儿，“橙汁要不要？”

    “那好吧”，林一白略感失望。

    看着朝她走来的吴由，林一白注意到他拧开瓶盖时手背青筋的凸起，往上蔓延，逐渐隐没于小臂结实紧致的肌肤之下。

    她在心里不由得再一次感叹，他长得可真好看，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注意到这个事实。

    林一白看男人的眼光非常肤浅，但光有色相还不够，不然就容易变得俗气油腻。简而言之她就是事多，要求又高，会被男人好看的皮囊迷惑，很快又因为不能忍受他外表以外的不堪而迅速分手。

    他可是高中生呢，林一白心想。

    下一秒，在她身前站定的高中生递过来饮料，同时向她提出了一个请求，“你能不能帮我参加下周的家长会？”

    林一白瞬间回神，“阿婆呢？”

    吴由垂头望着她，嘴角因为不习惯请求别人帮忙而不自在地抿紧，左侧脸颊出现了一个浅显的酒窝，“外婆她，这两天有点不舒服。”

    林一白愧疚于那一瞬间生出的心思，同意了。

    然后，她就明白吴由为什么会拜托自己参加他的家长会———她被班主任单独叫到办公室了。

    “吴由的潜力很大，学校很看好他，就是…”，坐在对面的班主任稍微思考了一下措辞，“有时候比较冲动”。

    “冲动？”，林一白不由重复了这个词，一时之间没办法将这个偏热血的词和印象里冷淡的少年联系在一块儿。

    “前两周他和别人在球场上闹矛盾，结果一拳打在了对方脸上，最后还是段长出面调停，才没有让对方家长把事情闹大，他还特地请求我不要告诉他的外婆。”

    林一白有些吃惊，这完全不像她认识的吴由会做出来的事情。

    “你是他邻居jiejie吧，你们年轻人比较好沟通，如果今天是他外婆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老人家讲这些，也许他会更愿意和你交流，你有空麻烦多留意一下他，青春期容易冲动，尤其是他这种平时情绪不轻易外露的男孩子，更要小心，这种紧要关头可千万不能出错。”

    离开老师办公室，林一白苦恼地挠挠头，她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走到楼梯拐角处时，发现吴由正安静地站在楼梯下面等她。

    看到她出现，吴由直起身子，嘴角扬起了一点弧度，“谢谢你今天帮我，我们现在走吧”。

    不常见的笑出现在吴由脸上，干净又清澈的少年。

    宽松的校服穿在身上显得他身形略显清瘦，他抬着头和林一白说话时，不常见的仰视角度让他看起来居然有些乖顺，似乎和老师口中忧心忡忡地提起来的学生没有一点关系。

    两人并排走在回家路上，吴由注意到身边人几次传递过来的视线，率先开口，“是不是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林一白踌躇半晌，干脆地点点头，“她说你和别人打架，还差点叫阿婆来学校了”。

    “哦”，他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目视前方，额头几缕偏长的碎发垂下盖住了深邃的眉骨。

    她忍不住好奇，“为什么？”

    “因为他活该”，吴由没有多说，反而快步走进了不远处的便利店，出来时递给她一瓶饮料，“喏，你上次想要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