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战后半年
时隔半年后的这个下午，你又想起利威尔被夕阳勾勒的黑色发丝。那些缱绻的回忆仿佛带着香气，一会儿带你走进他温暖干净正煮着红茶的厨房；一会儿又带你走上现在已经消失的高大的城墙，鸢尾花和青草地依旧饱含泥土的芬芳。 人要怎么才算能够开始恋爱呢？ 你在心里轻轻地回答自己：“开始明白失去和离别才是人之常情的时候。” 他半年前在一片硝烟血海中离开，留给你的只是一个身着戎装的背影和一头随风飞起的黑色短发。他倔强而坚硬的发色，那时温柔地被余晖包裹，不时闪烁地金光让你有些睁不开眼睛…… 回过神来你才发现，这幅画面竟然已经是最后的离别，而这份单薄的回忆竟然已经在你脑海中就这样不断回放了上万遍。 在你身边留下关于他的，只有几身衣服和几个关于回忆他和怨怼他的习惯。 手边的茶杯里雾气不似之前氤氲，许是走神了许久的缘故。你开始想，他究竟是不是还在某一个地方好好地活着？但他如果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回到帕拉迪岛？如果因为正是在这个地方他失去了母亲、舅舅和同生共死的伙伴，那你又算什么呢？ 或许他已经死了，死在不知名的他乡，死在一片混乱的肮脏战场。生性洁癖的利威尔·阿克曼怎么会允许自己死在那样的地方呢，你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希望他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摇了摇头，把纷乱的思绪强行按回了肚子里。 你站起身来，把初凉的红茶一饮而尽，又因为茶浓的苦涩皱了皱眉。你曾经也是很嗜甜的女孩，只是现在会经常不自觉地用他的习惯来怀念他。 胡乱地收拾了自己的头发和脸，拿起午饭就推开门走进了小院。你已经告诫过自己无数无数次，不要再妄想那张花园里的小桌旁会坐着那么一个抓着茶杯沿壁喝茶的男人眯着眼对你笑了。所以你目不斜视地走出了花园的小门，往兵团总部赶去。 战后重建早就已经开始，很多在战中被损坏甚至摧毁的建筑已经得到了修缮。与此同时，原本属于墙外的土地也被政府做好了相当详尽的规划，在郊区远处甚至能看到高大的旗帜上印着西斯特蕾娅女王的头像。 你不禁感叹，那么多年的战争和与墙外巨人的抵抗已经让你见识到了世界的残酷和它带给你们永无休止的磨难，而现在战争居然已经暂时离开了祖国，整个国度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你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同伴，他却在战前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 你突然想问自己：经历这一切后存活下来的自己，究竟是留住一命的幸运儿还是被回忆不断惩罚的罪人呢？ 这么想了许久，你已经不由自主走到了兵团总部的大门。现在已经没有调查墙外情况和砍杀巨人的工作了，只是偶尔还需要解决一些城里的纠纷和参与墙外规划的辅助工作。已经过了这么久，除了修缮建筑之外第一个完成的就是帕拉迪岛战死烈士的公墓。王城寸土寸金，可这公墓就修在了总部原本离后院仅一墙之隔的位置。虽然之前有很小一部分人反对，但在女王声情并茂的演讲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帕拉迪岛上所有的幸存者都是这些英烈用生命换取的希望。 走到楼上到更衣室更换制服，你打开了自己的衣柜。那么一件旧款的调查兵团的绿色披风静静地躺在那里。因为长久的穿着已经变得柔软而有些褪色，那是利威尔的东西。你没有把它带回过家，因为这证明他的一部分永远会留在这里陪着你、等着你，从来不负兵长的职位和帕拉迪英雄的盛名。 你迅速换好衣服，郑重地锁上了柜子。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处理工作文书，是你战后开始就一直在从事的工作。你也想过要不要像从前的同伴一样在原先墙外的土地上工作，可你每当看到立体机动装置和那些伙伴的脸庞时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和忧伤。 “允许我自私一点吧。”你又轻轻说着。 不觉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你把带来的午餐迅速解决掉之后开始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不觉感到眼前渐渐模糊，困意渐起。 一阵敲门声把你唤醒。“你在里面吗？阿克曼？”居然是阿尔敏的声音，想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回王城了。 你打开门，看到阿尼和阿尔敏两人站在门口，面带喜色。 “还有什么比你们两已经完婚更好的消息呢？”你是真心为他们的幸福感到高兴，因为实在没有什么比战争也带不走的爱情更令人激动的了。 阿尼表情变得坚定起来，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孤僻少女现在也变得快乐温暖。她抓住你的双手说：“兵长没有死，利威尔兵长要回来了。” 阿尔敏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接着说：“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他已经变得…呃…不太一样了，而且受了很重的伤，我们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 你猛然想起，明明同是利威尔班的士兵，他却执意让你在那场大战开始前加入耶格尔派留在王城待命。如果能提前知道这场战争会让他身受重伤，你又怎么会不跟着大家一起去呢。 “他前几天就乘帕拉迪到马莱地区接收有意来帕公民的飞艇了，这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俩第一次看见他，应该是伤情太严重只能躺着修养了吧。兵长这个人总是这样，我们都以为他……对不起对不起，只是为了赶回王城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们俩都太着急了…..” 你的耳边渐渐失声，听不清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然后你猛然想起家里还没有打扫干净呢，最近也没有好好照料院子里那些你到处搜罗到的名贵的鸢尾花，而他今天可能随时就会回来…… “谢谢你们，我要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屋子！” 你拿起外套冲出房门，耳边还能听到两人还在说话。 “诶！还不知道他今天能不能到王城呢！” “已经让她等了这么久，你就让她回去吧。” 明明是和刚刚来时一样的道路，你却再也无心感叹街景的百废待兴。只想快点赶回家去，迎接利威尔回家。 冲到门口时，你猛然看到一袭黑色的身影坐在早上那张白色大理石小桌旁。你感叹自己真的太着急了，居然已经开始幻想他不仅回到了王城，更回到了你们的家。 这样的幻想就像早上一样，每天都会发生，你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毛病，今天居然开始幻视了。 …… 还没回过神，你却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个身影开口说：“喂，小鬼，难道已经把我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