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Dreamlover 7（完）
保险起见，斯内普苏醒前补了一道命令，如无召唤，西里斯不得到他梦中来。他天亮不久就出了门，但比起第二天最早的一班车，斯内普先等到了莉莉，她面容有点憔悴，神色惊慌。不错的尝试，西里斯。 “西弗勒斯！”女孩奔向他，一时间斯内普几乎感觉像是回到了初中，“西弗勒斯，你要去哪儿？” “实地考察，我在做一项关于地层中矿物的研究。”他回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莉莉说谎变得这么容易了，“怎么了？你看上去没睡好。” “对。我……我做了个梦。”莉莉说着脸有些红，“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我梦见詹姆，但他说他不是詹姆，他告诉我你要做傻事了，我会再也见不到你，请求我今早务必找到你。” “你找到我了。”斯内普放柔了声线，“而且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只是个梦而已。” “我知道，只是，那个梦感觉太真实了。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莉莉的手指不安地绞动衣服前襟，“我一醒过来就去了你家，发现没人，詹姆从汤姆那边打听到你往这边走了，我才赶过来。这很蠢但是……西弗勒斯，你非得今天走吗？能不能再过两天？我感觉真的很不好，有坏事要发生了。” 斯内普闭了闭眼，妈的。 “没关系，那就是个梦。”他说，大着胆子用一条胳膊拥抱了一下莉莉，她忧心忡忡地紧盯着他，几乎没注意到，“考察有季节限制，我现在已经晚了。我会没事的，去去就回。回家去吧，好好睡一觉，你就会把这些都忘了。” “真的吗？你觉得就是这么简单？” “听着，我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梦，梦境没什么复杂的……” 班车终于到了，斯内普赶紧登车，朝仍不放心的莉莉挥挥手。 “还有，很抱歉错过你的婚礼！”他匆匆忙忙地喊道，“新婚快乐！” “那已经是三个月前了！”莉莉嗔怪道。 他笑了笑，正要找座位，司机史蒂文斯忽然转头瞪了他几秒，斯内普心里咯噔一下。 “呃，哥们，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疯狂。”史蒂文斯犹豫道，“但你长得跟莫妮卡在我梦里说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我听的时候就觉得可能是你。你之前搭过我的车，我记得你。” 莫妮卡最好是你老婆而不是别人的，斯内普想，否则你的婚姻就有大问题了。 “我有张大众脸。”他回答，司机露出非常怀疑的表情。 “我不这么认为。”史蒂文斯说着，发动了汽车，“这事太蹊跷了，我起床的时候还觉得是个特别逼真的梦……听我句劝，如果非得去，至少缓两天。哪怕是为了换个好日子呢。” “今天就是个好日子。”斯内普说着，头也不回地朝后边走去，他听到史蒂文斯直叹气。 吸取教训，斯内普改变了路线，往自己陌生的地方走，而且能搭便车的时候就搭便车，这样西里斯就找不到太多关于他沿途会接触的人的线索。计划的调整导致他在路上浪费了些时间，而且他总忍不住想西里斯或许正在无数个梦境间疯狂穿梭，想找出斯内普在现实中究竟身处何地。这不仅令他痛苦难忍，也使得他担忧西里斯会消耗太多能量，导致支撑不到他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但同时，他的决心反而更不可动摇了。西里斯如此热爱这个真实的世界，却只能通过被不同大脑加工过的梦境隔岸观火，斯内普越是了解，便越能感受到那诅咒的残酷。 半个月后，他在山脚的一间小旅店住下，这很可能也是他最后一个不风餐露宿的夜晚，再往后他就只能靠帐篷了。斯内普入住时他就有预感，西里斯会在这儿逮到他，但从给他钥匙的老板到端来晚餐的老板娘，都没有任何反常的举止。他不由开始考虑给西里斯喂食，可以命令魅魔保持安静、不准看他，但他确定西里斯还是能找到办法传达自己的意思。 他就是……没那么坚定，这才是整件事的问题所在，不管是绕路、搭便车还是拒绝西里斯再出现，都是为了相同的原因。斯内普没法不去想，他本可以跟西里斯共度一生的，他从来没有过什么真正属于他的东西，但魅魔哪儿也不会去，而且永远不会貌合神离，只要西里斯还在他身边，他就知道西里斯仍然爱他，就算是愁苦、不情愿、充满愤怒的爱。他在走向死亡，而西里斯即将获取的数十年人生中，将会包括斯内普渴望成为但没机会成为的人。西里斯牵着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或女人走在街头的情境令他妒火中烧，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的人是他，他永远不可能以他们想要的方式与西里斯相爱。 但西里斯不会取走他的性命，成为魅魔后的百年间，西里斯竭力保持着自我，不让自己的灵魂沾染上他人的污迹，即便是来自他所爱的人。此刻斯内普还有孤注一掷的力量，但如果等上几十年、几年、甚至只是几周，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与西里斯共度更长时间，再来一次，再多一天，这样的念头吸引力太强了。西里斯了解他。 “蠢货。”斯内普咕哝，惊觉自己听过母亲以相同的口吻抱怨父亲。托比亚·斯内普并非一天24小时是个醉鬼，他诸事不顺，于是开始喝酒，情况越来越糟，直到某天他醉醺醺地大发雷霆、砸坏能够到的所有东西，将开水壶丢向妻子和孩子；两三天后他回来，完全清醒了，痛哭流涕赔礼道歉，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接下来的一周或几个月他是世界上最体贴的丈夫和父亲，努力工作，修修补补，让妻子重归热恋时光，然后周而复始。二十多年间艾琳就舔着那点儿希望过日子。 他要做好这件事，一次做好。 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节奏徐缓，不是旅店的人。斯内普看了一眼时钟，快午夜了，他坐在床上，对着斑驳的墙壁放空几秒，最终还是穿上拖鞋，走过去开门。门口是一个黑发深肤色的女郎，身材高大，有着吉普赛人的相貌，但穿得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 “让我猜猜。”斯内普说，“你做了个梦，梦见你的老情人或者诸如此类。” 女郎对他无礼的开场白置若罔闻，她说话的口气使斯内普怀疑她年纪比看起来大得多，“我知道许多被魅魔蛊惑的人们的故事，他们中有些人用生命换来取魅魔的自由，深信对方以同样的方式爱着自己。” “但如愿得到他们的生命之后，魅魔很快就将他们忘了，是这样吗？”斯内普问，他怀疑过，而且是不止一次地怀疑，其实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在西里斯计划之内，这就是西里斯的目的所在。他可以承受那个，他并不为此开心，但他也不希望西里斯将好不容易取回的生命浪费在追忆和痛苦中。 “到生命尽头，一些曾是魅魔的人主动寻求诅咒，想得到开启一次新生命的机会。”女郎抛出了他最害怕的那种可能性，“周而复始，对永生的追求写在人性的基座上。” “你在告诉我，我现在做的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女郎摇摇头，“我在提醒，当你决定放弃生命的时候，想想那些人。我们都只能活一次，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贵重的了。” 他给了自己几秒钟，去回忆过去的二十多年，以及设想如果就在这里回头，他可能会有怎样的人生。艾琳相信一个人一生能遇到的好事是有定数的，有的人生来运气不好，只有一点点份额，要么抓紧自己所有的，要么沉沦苦海。 “真奇怪，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斯内普回答，“我没法分辨你说这些是因为你真有魔法，还是因为你见过西里斯，但如果你能见到他，烦请转达：很高兴遇见你。” “生命在于爱。”女郎回答，带着一种沉静的悲伤，令斯内普油然而生亲近感。 “也许你是对的。”他赞同道，“想知道我的魅魔长什么样吗？” 斯内普将女郎请进房间，用下半夜向她描述西里斯苍白的皮肤、刻薄的薄嘴唇和刀锋一样的灰眼睛，魅魔饥饿时肋骨的线条在胸廓出突显，略微弯曲的长发垂落到腰际，骨翼在其下展开时是又一副奇景。感觉很奇妙，像是他的爱第一次与现实发生了联系。 他们在天明时分别，斯内普背包进山，王子走向他的公主，不知疲倦，饿了吃一口自己带的干粮，渴了就喝一口山泉水，腿脚被荆棘刮伤了也不停歇，童话故事常常这么写。呵嗯，童话可不写虫蚁会顺着裤腿爬到王子的蛋蛋上，造成许多难忘的体验。 数日搜寻后，不称手的铲子又导致他花了整整一天才挖出西里斯的棺材，接着折腾了至少两个小时，他才得以用满是血泡的双手推开沉重的棺材盖。斯内普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对盗墓贼放尊重些，他妈的，真是个烂活儿。不过他的“以后”大概也只有一小会儿了。 下一秒，防腐剂的气味扑面而来。斯内普有些发怔，仿佛刚想起自己花那么大力气是为了这个：一具尸骸静静躺在烂成碎片的内衬里，两颊凹陷、肤色青白，依稀能辨认出西里斯的样貌。更接近他饿了的时候，斯内普想。这提醒了他，他取下背包，将其他工具都塞进去，放在显眼的位置。如果西里斯直接在棺材中苏醒，会需要里边的东西。 然后他再次端详死者百年来凝固不动的脸，看不出受到诅咒而死去的痕迹。西里斯身上的布料在腐烂前一定价值不菲，他放在胸前的手戴着宝石戒指，昭示不平凡的家世，斯内普死后肯定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人们自出生便从不平等，若不是那残酷的诅咒，西里斯即便与他相逢，会看他哪怕一眼么？ 斯内普用银刀割开手指，在对方前额、嘴唇和胸口留下血痕，然后俯身亲吻那干枯的嘴唇。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西里斯关于性的评论，一团糟，就像他们的第一个吻，但至少连西里斯也没法说这是假的。 【别走。】嘴唇相接时，他脑海中突然传来回响。【跟我在一起。】 这使得留下泪水变得很容易。 ＊＊＊＊＊尾声＊＊＊＊＊ 西里斯从棺材中惊起，感觉像是大梦一场，他尝到唇上的血迹，残存的梦境刚够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从土坑中爬出，虚弱无力，腐朽的衣物片片剥落，但附近的背包里有替换品。无论那是谁，想必都比他削瘦，但绝对毅力十足。衣兜里有张纸，西里斯不知道什么叫班车，但纸上的几个单词像是地名。那么，现在他有方向了。 斯内普睁开双眼，日上三竿，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好。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愧疚，因为自己本该痛苦，却并没有。也许是因为莉莉，他猜测，他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介意她与别人结婚了——不过对她的品位还是深感怀疑。前所未有地，他告诉自己别想太多，这已经是新的一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