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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妻 第35节

    闻时砚最受不了她这样与他说话了,好似隔着?遥远的距离,叫他一时产生怀疑过去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垂着?头夹菜吃,并未碰那双公筷,青菜脆生生的,辣椒他没碰,尹书寒观察了几许,才了然,原是不吃辣的,难怪方才喝姜汤时那副模样。

    闻时砚粥喝了两碗,胃里才觉着?慰帖些,他起身刚要?走,却瞧着?柳世安帮姝晚收拾碗筷的模样,迟疑着?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掌拿起了桌上的他用过的碗,随着?他们二人来?到树下,尹书寒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瓣丝瓜瓤过来?。

    瞧着?闻时砚愣愣地站在一旁,笑了笑:“大人您放下吧,这些不用您做。”说着?接过了他手中的碗,尹书寒与柳世安坐在树下洗碗,连芸姐儿都帮着?搓自己的小碗,姝晚把今夜剩下的蒸馍放入篮子?里,而后?又坐在一旁择菜。

    新鲜嫩绿的小葱,白生生的尾部?还带着?刚从地里扒出来?的湿润泥土,摞在地上,姝晚挽起袖子?,带着?襻膊,敞开腿在那里剥小葱。

    闻时砚显然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纤细的手指与翠绿的小葱交织在一起,构成?别样的景色。

    他想了想,学着?姝晚一般挽起袖子?,拿了一只小葱过来?,有样学样,却不想,姝晚瞄了他一眼,没说话,最后?闻时砚瞧着?手里光秃秃的葱白陷入了沉思。

    姝晚皱了皱眉头,阻拦了他又想拿葱的手:“不会便别来?掺和,你不必干这些。”

    闻时砚坦然的说:“不会我可以学,柴米油盐都是百姓的生活,我觉得有必要?也学会,便于更好的体察民情。”

    姝晚嗤笑,声?音低柔:“那是您的事儿。”

    闻时砚听到了她的称呼又变成?了您,心?下霎时不大舒服,却又听:“不若您先闻闻您手上什么味道?”

    闻时砚迟疑的闻了闻,一股冲鼻的辛辣味,呛得他眨了眨眼睛,一旁的寒哥儿洗完后?顺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感叹:“这葱瞧着?真不错,新鲜。”

    说着?拿起一个剥好的葱,在闻时砚惊愕的视线里咬了一口,咂摸了一下滋味,“有个饼就好了,阿姐,好久没这样吃了,明日摊些饼成?不。”

    姝晚点点头,她倒是不怎么喜欢吃这些重?口味的东西,但是寒哥儿喜欢,小时候家中没吃的了,便时常这样吃。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葱香,闻时砚感受了一下他以前都未感受过的感觉。

    “大人,饭已经吃好了,您早些回去罢。”姝晚赶人了。

    闻时砚波澜不惊的说:“家中父亲把我赶出来?了,原本这些日子?我想着?住衙署,但是今夜已经晚了,明日又休沐,劳烦各位容我在这儿住两晚了。”

    姝晚第?一反应是拒绝,但闻时砚好似是能猜出她的想法般:“镇北王府的小王爷近几日还被?关押在大理寺,镇北王也不知会不会怀恨在心?,若是找你们麻烦可怎么办。”

    果然姝晚迟疑了,尹书寒瞧着?阿姐犹豫的模样,心?下叹气?,因着?他与闻时砚二人的关系好死不死是上下属,有些话他非但不能说,还不得不听他的话,叫尹书寒实在难受。

    虽说公是公,私是私的,但复杂的很?,尹书寒总是心?绪很?复杂。

    他只能寄希望于柳世安,柳世安却想着?,闻时砚住在铺子?的卧房里,姝晚回家住,二人不会打照面,那也不是不行,只要?他来?的早些,让二人不能接触就可。

    随后?他附和:“是啊,天色已晚,确实不好叫人走了。”

    尹书寒扶额无奈,“我今夜住在铺子?里与大人有个照看,阿姐你早些回去罢。”

    姝晚点了点头,“我剥完葱就回去。”

    柳世安闻言便挤了过来?,把闻时砚若有似无的挤的远了些,闻时砚气?笑了,暗中狠狠瞪了他一眼,险些失了风度。

    他视线一转,对?上了一旁观察她的芸姐儿,较之以前奶团子?般的模样,现在已经初具少女的姿态,且与姝晚长的像极了。

    他心?头一软,垂下眼睛对?芸姐儿招了招手,芸姐儿跑了过去,把手中的苹果放在了他的大掌里:“阿姐说,多吃些苹果,病才好的快。”

    闻时砚淡淡笑了笑:“谢谢芸姐儿,你还……记得我。”

    芸姐儿点点头:“因为有些讨厌你,讨厌你做了别人的相公,我想让你当阿姐的相公来?着?。”童言稚语直刺闻时砚的心?扉,叫他霎时心?间疼痛难忍,最简单无心?的言语恰恰最让人听了难过。

    第42章

    闻时砚蹲下身, 竭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我……当初做了些错事,现在我知道错了, 我没有做别人的相公?, 我只想做你阿姐的相公。”

    芸姐儿瞪大眼睛,迟疑道:“可是阿姐只能有一个相公?,你…做不成了。”话里话外有些惋惜。

    闻时砚忍不住笑?了,他?转头看了看二人, 确认应当是听不到这里的,他?压低了声音:“那芸姐儿想让谁做你阿姐的相公?。”

    他怀有期待的等着芸姐儿说话,芸姐儿想了想,诚实说:“柳哥哥。”

    闻时砚一滞,“为何?”

    “阿姐与他?在一处可开心了,阿姐开心了就?给我买糖吃,柳哥哥也给我买糖吃。”芸姐儿冷静说。

    闻时砚想了想:“那我也给你买糖吃, 糖葫芦、糖三角、白糖糕、桂花糕、莲蓉糕。”

    芸姐儿摇了摇头, 闻时砚心一沉:“怎么?了?”

    “阿姐不让我吃这么?多, 说牙齿会?坏掉。”芸姐儿的话听着?有些惋惜。

    闻时砚又笑?了,温和的嗓音有着?醉人的温柔:“那就?少吃些。”

    芸姐儿试探道:“我没吃过?莲蓉糕。”

    闻时砚挑眉:“明日我便待你去买。”

    芸姐儿一喜:“当真??”

    闻时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芸姐儿开心不已, 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知道阿姐说不准知晓她偷吃甜食会?生气, 便压下了喜悦:“那……我们偷偷的, 莫要叫阿姐知晓可好?”

    闻时砚点了点头。

    芸姐儿喜笑?颜开的蹦到了姝晚身边,帮她剥着?葱, 姝晚肯定想不到, 短短这么?点儿时间芸姐儿已然被闻时砚收买了。

    晚上闻时砚躺在床上,房间瞧的出来有生活的痕迹, 许是寒哥儿,也许是姝晚,身下是一如既往有些硬的床垫,叫他?生出了好似还在灵水村时的错觉。

    鬓角的伤口?依旧在肿胀,好像是虫子在啃食般,闻时砚把被子拉在了鼻尖,轻嗅着?淡淡的味道,祈盼能寻找到一丝熟悉的气味。

    在这种?复杂的安心中他?睡了过?去。

    姝晚却有些心烦的睡不着?,稳定的日子被打破,那厮三天两?头来招惹,叫她忍不住怀疑回到京城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

    翌日晨起,姝晚打开了房门,昨夜入睡的迟,她便气的晚了些,晨起阳光从天际显现,层层晕染开来,闻时砚坐在庭院中与尹书寒闲聊,芸姐儿绕着?二人玩耍,姝晚恍惚的瞧着?眼前这一幕,荒唐的生出了一股亲切之?感。

    闻时砚注意到了她,眯起了眼睛:“起来了?”

    姝晚:“嗯。”了一声,随即她疑惑:“你不是在铺子里吗?怎么?过?来了。”

    寒哥儿出声:“我喊大人过?来吃早饭的。”说完挠了挠头:“结果煮糊了粥。”寒哥儿不好意思的笑?笑?。

    姝晚无奈:“我去准备早饭。”随即便往厨房拐去。

    闻时砚立即跟上:“我去帮你。”

    尹书寒瞧着?眼前这一幕,摇了摇头,他?总有种?感觉,阿姐是甩不掉他?了,知道姑娘家有了婚配还能赖上去之?人,毅力罕见,罢了,想做他?姐夫,各凭本事吧,尹书寒暗暗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未来几十年他?要做至一品大官,这样谁敢负他?阿姐,他?便能一拳揍回去。

    姝晚瞧了跟在身后的闻时砚,拉下脸:“不必,大人十指未蘸过?春水,如何做的了这种?事。”

    闻时砚仿佛没听见似的,“我来帮你生火。”,随即他?蹲在了灶台下,把一旁的木头抓了几把放在下面,用火折子点燃,拿着?蒲扇扇风,瞧着?火苗渐渐摇曳起来,心中暗道也没有那么?难嘛。

    姝晚站在一旁,二人隔着?很近,闻时砚一抬头便能瞧见她的纤腰,盈盈一握,腰上围着?细细的围裙,腰身如束素,皓腕凝霜雪。

    他?怔怔的瞧着?,眼神晦暗不明。

    “火大了,小些。”姝晚皱了皱眉,闻时砚添了几把柴,压下了那股邪火。

    厨房里弥漫着?葱香味,锅里摊着?的饼金黄带上翠绿,还有些焦黄,姝晚又煮了些米粥,拌了一碗黄瓜,清爽脆嫩。

    闻时砚捧着?碗那种?热热的感觉,周边的三人都很随意,没有了国公?府的那种?肃然,哪怕是吃个饭也须得身子坐直,凉的吃几口?,热的吃几口?,什么?不能吃。

    旁边的尹书寒和芸姐儿手上抓着?大饼,脆脆地咬着?,烟火气浓郁,他?也咬了一口?葱油饼,他?有些后悔,以前姝晚做菜他?从未珍惜过?,一旁的芸姐儿吃的心不在焉,频频看向?闻时砚。

    心细如姝晚,她自然也是发觉了的,心下按耐住好奇,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早上姝晚摊了三张饼,她与芸姐儿分着?吃,尹书寒与闻时砚各一张,芸姐儿突然放下了饼:“阿姐,我吃饱了。”

    姝晚淡淡:“怎么?今日吃的这般少,不可浪费粮食。”

    芸姐儿心虚:“就?是有些饱了。”她想着?早上要少吃些,这样等会?儿闻哥哥带她出门去就?能多吃一些了。

    闻时砚如何不知小孩子的心思,丝毫不见外的拿过?芸姐儿剩下的饼:“无妨,我替她吃。”

    姝晚惊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她记着?闻时砚说过?他?从来不吃别人碗中夹过?去的菜,更别说是芸姐儿吃剩的了,她复杂的瞧着?闻时砚,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能理解。

    就?连芸姐儿碗中的粥,他?也顺手倒入了自己碗里,尹书寒忍不住道:“大人,您不必这样,吃不了还有下顿。”,闻时砚摇摇头:“你阿姐既辛苦做好,还是不要浪费了。”这种?天气放久了也不大好吃,用脚都能想到姝晚说不准又自己一个人吃掉了。

    国公?府有个习惯,过?饱不食,闻时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种?撑了的感觉已经?许久未感受过?了。

    饭后,闻时砚主动把水提进来:“我来洗碗。”

    尹书寒哪敢让这尊大佛动手:“不成不成,这…您哪能干这种?事。”他?涨红了脸道,哪有叫客人动手洗碗的道理。

    姝晚忍不住出言:“您好歹是客人,如何能动手,放着?吧。”

    闻时砚却笑?了笑?:“本就?是你们收留我,我怎好意思吃白食光吃不动。”说着?他?竟真?的像个平民百姓般挽起袖子,坐在马扎上,学?着?尹书寒昨日那边洗碗,他?身上穿着?尹书寒的衣裳,那衣裳看着?很新,料子也好,青灰色衬得他?清朗俊逸。

    白皙的手背在光下泛着?红润,青紫色血管衬得手更为骨感。

    结实修长?的双腿大马金刀的敞开,端雅矜贵不复存在,多了丝潇洒和痞气。

    姝晚垂手怔怔的瞧着?,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哪怕他?说千句万句后悔,在她面前掉眼泪,亦或是为了她去闯镇北王府,也抵不过?这一刻像个平凡男子般,与她吃饭、洗碗,二人间的鸿沟好像消逝,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汉子。

    兴许,二人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现在这般也是普通日子里最平常的一件事。

    她回过?神来,眼中的茫然和无措消散,又恢复了那个平静的模样。

    阳光渐渐上了头,照在闻时砚脑门上,渗出细密的汗,他?的伤口?有些发痒,忍不住用手背去蹭。

    “别动,纱布被蹭掉了。”姝晚蹙了蹙眉头喊。

    闻时砚便不动了,耳边传来脚步声,姝晚渐渐走近:“手上有污水,不干净,纱布都湿了,我去找郎中来,给你换药。”

    闻时砚一听忽然道:“不用了,等会?儿我自己去便好,你去忙铺子吧,我自己可以。”他?言语温和,像是在安抚。

    姝晚点点头,也没有强求。

    “对了,我带芸姐儿一道儿去吧,我瞧你白日要把她送到邻居家,正好我在,芸姐儿便交由我来带。”,姝晚却摇摇头:“太麻烦了,邻居家有个玩伴,她去了也只是玩儿罢了。”

    闻时砚随意道:“不麻烦,我说了,这都是我该做的,总不能白吃白喝。”

    姝晚还是坚定,芸姐儿却跑过?来撒娇:“阿姐,闻哥哥说带我去玩儿,你就?让我去吧,就?一回。”

    姝晚这下被动摇了,心软了下来:“行?行?,去吧去吧,不准叫哥哥给你买糖吃。”她有些不放心的叮嘱。

    闻时砚在一旁默默咂摸哥哥这二字,总觉得这二字比家中那些弟弟meimei喊起来还要好听。二人年岁本就?差不多大,想到现在闻时砚忽然想起他?竟不知姝晚的生辰是何时。

    芸姐儿在一旁欢呼雀跃,姝晚想了想,进了屋,掏出钱袋,拿了两?吊钱,装在给芸儿的小荷包里,她回到院子里,对芸姐儿说:“呐,装些钱,小心着?些,不要总是麻烦人知道吗?”

    芸姐儿重重点头,在姝晚不放心的眼神中,一大一小牵着?手走出了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