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地成佛03

    “中叔啊，这几年多亏你帮衬我家了，我爸他圆寂了，我在外面也忙，家里哥哥身体还是不行，我妈年纪也大了，几个jiejie也一直没出嫁，真的是太感谢你了，老家这里全靠你照顾着。”

    “哪里的话，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我和你爸是堂兄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况且这些年你对村里人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我又是村长，咱们村过得这么好有你的功劳！”

    黄宗伟看着被填满酒的杯子，抬头看见满脸崇拜的阿龙“谢谢啊，阿龙，你坐下来吃饭吧，我自己倒。”

    阿龙摸摸脑袋“都是我该做的，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阿龙从小跟着黄宗伟，黄宗伟做什么他都乐意看，村里人都说黄宗伟不一般，将来准是个人物，阿龙也坚信不疑，毕竟不是谁都能看书看得入迷的，那些虚无缥缈的符号对于阿龙来说只不过是瞌睡符罢了，但是黄宗伟不一样，他爱看，看得入迷，入迷到都不知道自己扒着窗户在偷看他，阿龙想一辈子跟着黄宗伟，可是黄宗伟要挣钱，他辍学了，他去城里了，阿龙就待在村里，他等啊等，以前他也这样，他们的学校离得近，阿龙体力好，一下课就狂奔到黄宗伟的学校，说是顺路一起回家，初二那年他也不上学了，继续等吧，只不过时间长点，等到了他升学入职，等到了他娇妻在旁，现在又等到了他的接风宴，阿龙勤快，黄宗伟的杯子就没空过，黄宗伟爱吃什么他都知道，都被他刻意摆在黄宗伟面前了。

    “他整天就和村头那些烂仔混在一起，在家干点活应该的。”中叔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黄宗伟飘了一句“阿龙可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啊，将来要娶媳妇的，阿清还在读书，开销不小啊。”

    “都靠我这把老骨头咯。”中叔闷了一口酒。

    黄宗伟清清嗓子“中叔啊，我现在呢，停薪留职了，搞了个小工厂，做些保健品，需要有人帮我看着厂子，工钱肯定到位，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啊。”

    黄宗伟知道灯下黑这个道理，他的工厂就大大方方开在那里，正常生产洋葱晶，晚上他会悄摸摸去搞些利润高的，需要有个靠得住的人看着厂子，中叔年纪大了，不会引起注意，况且是自己的叔叔，信得过。

    黄宗伟看中叔动心思了“阿龙太年轻，年轻人心浮气躁，要多磨砺磨砺，我那里都是化工产品，需要一个有耐心的。”黄宗伟注意到阿龙失落的表情“阿龙你年轻力壮，我想麻烦你多照应照应我家里人，他们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阿龙从小就听黄宗伟的，哪怕自己有些委屈，但他还是坚定地点头“家里就交给我！我有的是力气！”

    “哈哈哈，阿龙还跟小时候一样，那就这么说定了中叔，我不会亏待你的！”

    阿龙很高兴，自己最崇敬的哥哥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样子，自己长大了，长高了，力气变大了，但是对黄宗伟那份偏执的信任一直没变，他还年轻，他还可以等，迟早有一天，他会站在黄宗伟身边的。

    中叔是个老狐狸，自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了，黄宗伟也不瞒着他，直接告诉他自己在做什么，他有什么错，有买家才会有卖家，是自己逼他们xi　du的吗？他们自己犯贱怪得了谁啊，那些毒虫没了这玩意儿就跟行尸走rou一样，为了一丁点的货，有人掏空家底，对家人拳打脚踢，有人出卖rou体，灵魂和rou体早就烂透了，有人狗急跳墙，无恶不作，这些人都烂了，不，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没有这玩意儿，他们会疯的，疯狗是会乱咬人的，自己是在帮他们，帮他们早登极乐！自己做这些，收点钱是理所应当的！

    中叔本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堂弟黄世昌这辈子就知道求神拜佛，满口行善事，得善果，可他不这么觉得，自己有一儿一女，这把老骨头不拼一拼，那一家子吃啥喝啥，他在村里做到了村长的位置，但这也不够，他想要更多钱，也就黄世昌那个不着调的，生了这么多孩子，却只知道种地，现在倒好，他自己去了金山寺，家里全靠阿伟，中叔也有些同情这个侄子，反正自己只是个看厂的，收钱办事就好了，不该问的不问，他们始终是一家人。

    人心隔肚皮，贺鸿章这个王八蛋简直不要命！还有心思点沙茶面！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听自己的！黄宗伟选着彩票数字，不去看贺鸿章，他到要看看这个蠢货要怎么表演。

    “你没说实话。”黄宗伟云淡风轻地笑笑，面来了，礼貌地道谢，擦拭好筷子“你叫了面，你怎么不吃啊。”

    贺鸿章还是很忌惮这尊大佛的，吐出一口烟“你先，你先吃。”

    黄宗伟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得到的情报，嘴里那根菜叶子好寡淡，贺鸿章冷了脸。

    “得了病就要治，早发现早治疗，你说对不对，最怕的就是，治不好连命都没了。”黄宗伟看到贺鸿章的反应，也清楚了这小子就是一直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靠不住，黄宗伟没了胃口。

    “你幸运数字是多少。”得到了可能是敷衍自己的答案，黄宗伟笑着填满了格子“我信你最后一次啊。”黄宗伟知道脏活不能自己来干，贺鸿章还有点用，推了推自己的碗“我这碗你也吃了吧。”黄宗伟灌下一杯茶水，内心的火气压下了点。

    靠不住的人和这碗面一样，不用留了。

    贺鸿章也真的是天生干黑活的，一把晋阳造就把瘟神和白姐解决了，但是黄宗伟眼皮还在跳。

    “阿章，你人在三平我怎么放心。”

    “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三个月内不准回来三平。”

    但是黄宗伟还是被警察请去喝茶了，这两个小警察愣头愣脑的，不难对付，自己理由充分，神情淡定，有什么不可信的，谁会相信一个只读过夜大的电信公司名义上的副主任能造出那种惊天动地的东西呢？跟自己斗，斗得过吗你们？黄宗伟响指一打，接下来该怎么做，自己已经想好了。

    手机号码是不能用了，黄宗伟走到岸边，故意退后一步，做人还是要严谨的，拉上拉链，顺势扔掉了这部能在乡下换间房子的大哥大，厂子也要停了，不该留的都要处理掉，可偏偏总有不怕死的。

    “中叔，他明天要上路了，给他包个红包。”

    没脑子只会偷东西的臭虫，黄宗伟转身出去透透气，这位叫阿伟的小伙子刚刚放松警惕，就被中叔几撬棒开了瓢。

    山雨欲来风满楼，黄宗伟有些急躁，这生锈的大门怎么没人去处理，难怪厂里出了这么个小偷，中叔真是老了，办事不靠谱啊。

    黄宗伟带着老婆孩子回到老家，支开老婆孩子，黄宗伟去老宅上柱香，中叔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

    父亲圆寂了，哥哥病死了，母亲和几个jiejie出家了。

    好啊，少了几个包袱。

    黄宗伟并不伤感，毕竟自己也好久不联系他们了，自己出了手术费，可是哥哥的病情哪是一次手术就能挽救的呢，母亲和几个jiejie在父亲的影响下，也都有些“古怪”，整日神佛不离口，她们觉得是在积福积德，自己每月寄钱，在外人眼里就是老黄家一家子都靠着黄宗伟一人过活，黄宗伟每次回来还会给村里人包红包，外加他长得慈眉善目的，这俨然就是一个辛劳工作的大善人。

    阿龙是个听话的，老宅干干净净，黄宗伟上完香，随手摆弄着铁门，三平多雨水，这老铁门却一点生锈的痕迹都没有，没人住的老宅都能照顾到每个细节，阿龙比他爸细心靠谱，年轻力壮，可以跟着自己。

    况且，中叔唯一的儿子在自己手里，害怕中叔反水吗？

    黄宗伟几句话就试探出来了，中叔是真的不靠谱，阿龙什么都知道了。

    但是，阿龙靠谱，能对祖宗发誓，这小子没骗自己。

    骗也不怕，阿龙啊，你现在是我的质子了。

    阿龙自然不会骗黄宗伟，黄宗伟的交代他谨记在心，也不跟那些烂仔瞎混了，成天就去黄宗伟家看看有什么活儿要干，有不懂情况的村民还调笑他。

    “阿龙啊，看上你哪个jiejie啦，想要婆娘啦！”

    阿龙老实巴交“不是的，我哥让我照顾好他的家人。”

    后来黄宗伟的家人都离开了这间老宅，黄宗伟的父亲是和尚，圆寂了，也与俗世无关，他哥哥走得急，那时黄宗伟正在为洋葱晶找合作人，大家都理解，没有他，他们家也不能稳当过日子，阿龙帮他家跑前跑后cao办丧事，他坚信，黄宗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阿龙还是继续等，继续干活，房屋修葺他样样都做，后来屋子里的人都出家了，阿龙还继续等着，他每天大多数时间待在黄宗伟家，有时候躺在黄宗伟的床上，他看着天花板，随手拿起一本化学书，看不懂，还是看不懂，眼睛一眯，一醒，大半天过去了，他看着墙上的奖状。

    “真厉害啊，不愧是我哥！”

    阿龙经常问自己老爸“哥他怎么样了？厂里忙吗？他过得咋样？”

    中叔烦了“你有这功夫，找点正事做，再不济找个老婆回来！”

    “我等伟　哥就是正事，他说了会带着我的！”

    “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在造毒！”

    阿龙没多想“那也是他的本事！”

    阿龙等到了黄宗伟，黄宗伟说要带他走，他很激动，但是他害怕只是开玩笑的，他小心翼翼站在黄宗伟身后。

    阿龙心想，哥哥小小的个子，竟然这么厉害，黄宗伟一转身，像只受惊的白兔，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把烟递给了自己，给自己抽了，烟嘴处还能触碰到点点湿润，阿龙觉得这是很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他在外面谈生意也这样吗，还是只对自己这样呢，阿龙有很多问题，他要想弄清楚这些问题，就要继续留在黄宗伟身边。

    “哥，我想求你个事。”

    “我是真想跟着你，就不管上刀山下火海，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些都是真心的，阿龙长这么大，真心实意都给了黄宗伟，这不仅是亲戚间的情谊，更是阿龙从记事起的执念。

    “你以为我开玩笑啊。”

    “我以为你就是那么一说。”——毕竟你之前没要我。

    两人相视而笑，阿龙放心了，这次是真的，自己真的要跟着他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实现了。

    黄宗伟只觉得，这小子憨傻，白长这么大个子，不过，好控制。

    阿龙很高兴，他教自己要多拜祖先，祖先会保佑他们，他站在田间问自己家里的地是哪一片是自己家的，这个自己还真不知道，自己也没种过地。

    “你们这代人啊，真幸福。”

    阿龙看着地面，哥跟自己是一辈人，但是自己可以无所事事待在家里，他要为生活奔波，记忆里他不光学习好，他还会穿着纯白背心，挽着裤腿在稻田里插秧，会跟大人一起收割，夏天很热，四肢都被烈日晒成小麦色，但也比其他人白很多，那时他很瘦，偶然一阵热风吹过，他就站在田间感受汗水被吹干的凉意，宽大的背心灌进热风，胸口肚皮白白的，他站在那就和庄稼汉不一样，阿龙有些自卑。

    “我什么都不会。”不会种地，不会你口中的化学，我这段光阴全在等你，等你带我走出村子，等你需要我。

    黄宗伟知道阿龙在自卑，他本就不需要一个聪明人，什么都不会才好呢，听话比什么都重要，黄宗伟双手搭在阿龙的肩上，拍拍阿龙的脸。

    “阿龙，你什么都不需要会，跟着我就行了。”

    阿龙很高兴，从今天他就要走出村子，跟着这个自己等了很久很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