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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救护车的呼啸声在灯光闪烁的黑暗中离去，结局不是好莱坞式英雄得救阖家欢乐的HE，却足以令人唏嘘不已。 伯邑考送走了医护人员，又回校长办公室处理此次事件的余尾。他看见姬发站在门口，低着头乖乖认错。 “哥，你怎么来了？” 伯邑考笑了。这不是很容易就能猜到吗？他望向姬发、殷郊、崇应彪他们三个。 “为什么每次做坏事总有你们几个，在这练NBA全明星赛呢。” 殷郊他们几个人互相对望。觉得还是别说话的好。 伯邑考朝殷郊伸手，把检举资料递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殷郊把一叠文件给他。 伯邑考翻了两页就乐。找那么全呢。 他一边翻着资料一边感慨：“我了解发发。他向来对学生会的事情很冷感，从来不过问我在学生会办了什么事，都做了什么。没想到今天这么有激情，突然找我来要账号，一下子把我的副会长干趴下了，进步也太大了。” 姬发低着头抠手指：“哥你别埋汰我了。” 伯邑考看他一眼，笑道：“才不是，哥哥在鼓励你。” 伯邑考知道自己马上要毕业了，根据规则，下个学期开始他就不再担任学生会会长。根据过往的结果来看，下一任会长有43％的可能性由原副会长高明继续接任。 然而此人接任的结果会给学校带来灾难性的变化，校方可能会因此考虑取消学生会的制度。这台培养学生的合作感、参与感、责任感、政治协商精神的机器会在道德感失控的驾驶员手中崩溃。所以伯邑考一直很关注下一任会长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在吃瓜。 伯邑考吃着吃着就吃到自家弟弟头上来了。内什么，吃瓜即力量，历史无新事，下场无立场。 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一个外儒内法的人。 伯邑考不缺温和的手腕，也不缺为温和而战的力量。他希望下一任学生会会长也是一个同样跟他差不多的人。 伯邑考觉得这个要求不高。 很高吗？ 所以他一直在想怎么把弟弟带到这根赛道上来。在选票民主的框架下，姬发可以从潜在的公共人群中被选票推出去，然后伯邑考能够完美从人群中毕业隐退。 但是伯邑考从来都不进行东亚家长式的发言。学生会会长对姬发是不是真的有吸引力，让姬发自己去想，自己做决定。就像以前的中国从“君权神授，天子天授”到启蒙运动“天下为公，民为邦本法为容器”，其实未必是西方的浪潮启蒙了思想，而是本就存在的烛火一下子就把人类的灵魂点亮了。 伯邑考突然一下子不担心了。他毕业了也挺好。这几个“达沃斯精英”已经羽翼初成，有本事对付那群平庸之恶的blacksheep了。 伯邑考说，走吧。这里我会约清洁公司的人明天来清洗打扫干净。 殷郊问了句：“学长，那人不敢报警吧。” 伯邑考笑了：“他害人的证据那么齐全，还敢报警？学籍不想要了吧。” 殷郊一点头。满意。招呼兄弟几个走了。 殷郊出了门给姜文焕打电话：“喂，表哥。” 姜文焕：“哟，那头事了了？” 殷郊：“嗯嗯，结束了。” 姜文焕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之前打我电话的时候开口就管我喊了声‘哥’。我都吓了一跳知道吗，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殷郊笑了笑：“哪有。这事杨戬他们几个不知道吧。” 姜文焕说：“不知道呢，鄂顺他俩跟我玩了两个小时斗地主。杨戬问了两次你们都在做什么，都被我糊弄过去了。我为了拖住他们，整张脸都被贴满了纸条子呢输了一晚上。” 殷郊哈哈笑：“保姆不好当呢。” 姜文焕也无奈了：“谁让咱俩命苦呢。” 殷郊怅然道：“可不是，难兄难弟么。” 姜文焕嗯了一声：“快点回来吧。” 殷郊把手机放下，问姬发和崇应彪要不要喝酒。他看他俩有点犹豫了，就说，不要啊，难道你们让我一个人喝闷酒吗。 太子耍赖，太子哭哭，太子说心里不得劲。 姬发和崇应彪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其实他们心里也挤压着情绪，尤其是在厕所把手上的血迹冲掉时，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一起跟着洗掉了。 他们跟着殷郊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便利店里什么类型的酒都有，洋的白的红的，很迷你size的利口酒，威士忌，白兰地，调配的，酿造的。 按照正常逻辑他们这群16、17的未成年是不能买烟酒的，不过也是因为他们几个长得太高不像未成年了，店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殷郊也没喝过什么酒，从来没浏览过便利店的酒类这一栏，就像之前也没怎么正眼瞧过结账台下方的aqt。 姬发说：“别犹豫了，挑着买呗。” 崇应彪看见瓶白的。哇，五十度。五十度是什么感觉。你们想试试吗？ 姬发和殷郊他俩看着他。不知道，试试呗。 他们三个最后提着一兜瓶瓶罐罐从马路对过飞快跑回了校区，再绕了一圈奔回宿舍楼。姬发探头看了眼，没见宿管阿姨在走廊上查寝，飞快指挥后头俩人跟上去鄂顺宿舍集合。那条眼熟的草莓毯子都铺在地上了。 殷郊一看：“来来来，都去找杯子，大家走一杯。” 杨戬看见地上很快放满了红红绿绿蓝蓝一堆，其他人忙着开瓶盖的开瓶盖，启瓶器的启瓶器。他刚要张口，就遭到了反对。 “不许拦着不让喝啊，今天大家都高兴呢。” 杨戬不说什么了，就看了殷郊一眼。这人跟邓婵玉drama了一整天了，怎么还drama呢。 殷郊给他开了瓶啤的。 杨戬眉毛一挑。 其他一群不怎么会喝酒的男高生眼睁睁看着他直接对着瓶口一瓶吹完。心里咯噔一下。只有崇应彪把心声喊了出来，卧槽牛批。 殷郊傻了。 杨戬本来就是含蓄的，以精神抚慰为本位的，轻轻把啤酒瓶放在地上，声线挺柔的。说，一晚上都干什么事去了。 殷郊看其他人都喝酒的喝酒，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不说了，我自罚三杯行不行。 杨戬换了个姿势坐着，随了他一杯粉红色的洋酒。沉默不语的样子像是很好奇殷郊他们在隐瞒什么呢。 于是，杨戬把目光移向姬发。姬发根本承受不了他在自己身上审视来回的样子，就说，我们去打了个坏人。 话音刚落，崇应彪锤了姬发一下，姬发吃不了一点亏马上锤回去。 哦。杨戬恍然大悟。事情的形态一下子就从他眼前展开了。 杨戬道：“你们…这人情太重了，我还不起。” 崇应彪突然抻了个懒腰，像刚刚吃饱的大老虎：“哦哟，周五打比赛，今天晚上找个家伙松松皮，老崇现在浑身上下都得劲。” 杨戬看他那搁这演。语言很少。一双黑眼睛和水洗的葡萄一样亮亮的。崇应彪被他看得心虚了，慢慢虚成一个球，从大老虎缩成小猫咪，从三维虚成二维，慢慢的，不动了，咽了口他之前看上的二锅头，辣得他喉咙痛。 姬发举着一杯威士忌说：“杨戬，你别想这些，主要是我们还查出来一些事，他之前害死过人，还sao扰过我们一个兄弟害他转学。” 杨戬松动了：“真的？” 姬发点头。 杨戬思索，皱眉：“你们一定要做这事吗？非做不可？” 殷郊却说：“非做不可。” 杨戬回头看他。 在宿舍的灯光下，无数道白色的光线被殷郊那张深邃的面颊轮廓吸吮其中。 “因为不做的话，我心里太难过了啊，毕竟他弄死过人。” 杨戬不说话了。他默默饮掉一口洋酒，再看向其他人。其实他所见到的灾难只是这个世界上很小很小的一面。就凭他们几个人一起出头去教训了个人，对这个世界，对人类命运的轨迹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他把瓶口放进嘴里。棕褐色的液体从喉咙里汩汩地流动。本该是一线穿喉而过的液体，却顺着食管一路燃烧了下去。此时此刻，杨戬发现他的心突然改变了。一滴眼泪从他眼角那里流了下来。他的眼泪一直很像星辰，有些幽微的纤细，在每个人的眼中和灯光下闪闪跳跃。 姬发深受触动，深吸一口气，把杯子举出去。 “致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