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黄金

    您是孤儿的慈父！

    您是幸福的源泉！

    您是万物的恩主！

    您的双目坚毅沉静

    如日当空

    ——奥威尔《动物农场》

    “jiejie，你还是不明白。”Hope捧着克里尔的头颅，她的声音将柯乐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看来在弄清楚一切之前，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的态度惹得柯乐很不耐烦，Hope明明是后来到这个家的，却比她知道更多，在撞破她们的隐秘后，Hope仿佛拔升到了柯凛的那一阶级，高高俯视着柯乐，摆出一副家长的姿态，让人恼火。

    诚然，她想知道这一切变化的根由，但……她不愿意挖掘下去，难道亲眼看到的那一幕还不够肮脏吗？

    “我不想听。”

    柯乐的抗拒在Hope的意料之中，Hope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油污，抬眼与柯乐对视：“不听？但你又做不到毫无芥蒂，何必呢？”

    Hope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看起来楚楚可怜：“回家吧，mama和我都很担心你。看到你生活在这里，我的心都要碎了。”

    柯乐乜了一眼Hope，随即撇过头去，漠然道：“我对你不感兴趣，Hope。”

    “我不知道柯凛收养你打的什么主意，也不关心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干这档子腌臜事的，我只想做一个正常人，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哪怕一无所有，我也不愿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陪你们演那母慈女孝、姐妹和睦的戏码，我不是演员。”

    “我对你不感兴趣。”柯乐再一次重复强调。

    从柯凛领着Hope踏进家门的那一刻起，柯乐心中就萌发了强烈的危机感，原因无他，就算还是个九岁的孩子，Hope的美丽就足以惹人注目。

    那一天正值黄昏，落日的余晖中，黑色的长轿车载着柯凛和Hope驶入庄园。小小的Hope穿着朴素的白色长裙从车内爬下来，和在草地上踢足球的柯乐撞上。那条白裙子土里土气，背后绣着福利院的字样，泛黄的织物上深深浅浅沾满了油污和灰尘。她身上什么装饰也没有，头发无人打理，长长地纠结成一团。

    踢完球的柯乐跟在后面，她看着Hope瘦弱的背影，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嫉妒心。

    即使Hope浑身透着肮脏和贫穷，但母亲居然牵着她的手——这是柯乐极少品尝到的滋味。柯凛极少笑，也极少有柯乐有什么肢体接触。哪怕柯乐名列前茅，哪怕她努力做到了同龄人中的最好，柯凛永远是一副理应如此的姿态，最多不过是换来一句“还不错”，柯乐总疑心那潜台词其实是“就这？”

    而现在这小女孩轻易牵着柯凛的手，柯乐唯一能找到的理由就是：Hope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贫穷和肮脏都不能隐藏她的美貌，在被收养之后，Hope的美丽更加无可阻挡。

    柯乐一路看着Hope长大，9年过去，眼看着她从胆小怯懦的稚童成长为青涩美丽的少女，看着她一点点洗净身上的灰尘，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成为人群中的焦点，那份嫉妒逐渐变了滋味。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柯凛那天所做的事情，之前柯乐脑海中早已幻想了许多回。而那天之后，每当自渎时，更是只有想着Hope的脸和呻吟才能射得出来。

    君子论迹不论心。柯乐在幻想过后每每这么安慰自己，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对于Hope来说，柯乐的私欲早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寄人篱下的经历令她一直极其擅长捕捉人的微妙情绪，柯乐那些没能及时收回的视线、刻意回避的动作、阳台上连续不断晾着的床单、卫生间垃圾桶里的散发着腥膻味的纸巾……柯乐从来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这是贵族子女的通病，她们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会在家里——她们最放松的地方，通过这些细节窥伺她们。

    她的谎言太拙劣了，Hope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对我，不、感、兴、趣？”Hope特意把不感兴趣这四个字一字一句念得意味悠长。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慢慢走到柯乐的身边，停了片刻，又默不作声地擦着她的身体走到洗手台前，从金属消毒架上取下手术刀。

    锋利的刀刃划过缠缚住小臂的头发，斑斓的长发和克里尔的头颅上一起坠落到洗手台的池底。

    Hope将手术刀清洗干净，放回了架子上。接着她开始清理自己，借着冰凉刺骨的水流洗去脸上的灰色污秽和斑驳底妆，Hope看着五彩斑斓的水池，克里尔的头透过水的折射与她对视，她回以一个微笑。

    她一边梳理散落的鬓发，一边抬眼看向别着脸沉默的柯乐，无论是相貌还是脑子，她都完美继承了母亲的优点，假以时日她的成就必然会高过柯凛，但……唯一的问题是，柯乐那过高的道德感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柯乐身高接近一米七，身高腿长，礼仪姿态都是一等一的从容优雅，就算现在落魄不堪，只穿着最廉价的白大褂，站在那里也自有一股玉树临风的气度。Hope迷恋地看着她，她当然喜欢这块不经污染的璞玉——尤其想要看到她破碎、崩坏的模样，她凭什么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大家都在泥淖中挣扎求生，凭什么你高高在上？

    “怪不得mama不喜欢你，你一点也不像是她的女儿。”

    Hope知道怎样才能激怒柯乐，果然，她话音刚落，柯乐就呛了回来：“是啊，当然不像，如果我有女儿的话，我可不会跟她滚到床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柯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柯凛为什么不喜欢你吗？我会给你答案。”

    “别摆出这副模样，你不是我的长辈。”

    “当然，你说得对，我只是你的meimei。”

    柯乐皱眉，漠然地看着Hope，不发一语。她越来越不喜欢这个称呼，她和Hope永远也做不成姐妹。

    “无论你喜不喜欢，jiejie。”

    一声声的jiejie让柯乐格外的烦躁，她压着嗓子，“别这么叫我！你这、你这贱人。”

    Hope笑出了声，她凑过身来，在柯乐的耳边说：“好学生终于装不下去啦？”

    “贱人？这么称呼自己的meimei，你不觉得过分吗？”

    柯乐猛地推开Hope，她掐着Hope的脖子将她抵到墙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Hope那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那副将她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恶劣模样，心中的怒火就难以遏制。压抑了三个月的情绪陡然在一瞬间爆发，她惊讶自己竟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做我meimei？你也配？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以为爬上了我妈的床就能成为我的家人么？”

    Hope忍受着脖子被卡住带来的不适感，努力地微笑：“爬了mama的床还不够，那连你的床也爬了，够不够？”

    连你的床也爬了，够不够？

    ——少女露骨的话语唤醒了柯乐竭力想要忘却的那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