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盘

    莫虞看着还没接通就自己挂断了的电话，想他兴许还在忙，迟一天见面没什么，也就没有回过去。

    学校那边的调查结果判定作弊证据不足，且莫虞在班上的大大小小测验都成绩稳定，缺乏动机。教务处出具了公告她可以返校上课，不过发酵了一段时间的舆论对她还是不太友好，莫虞就又磨蹭了两天才准备返校。

    对莫虞来说这也只是小问题，毕竟作弊事件可大可小只是个幌子，她真正要的，正是伪装成自己被击溃的效果，顺水推舟骗过莫岚。

    复课前一天下午，莫虞没有等来方舟，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许久没有和她联系的宋希语突然亲自登门，她一进门揭下口罩，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塑装袋，交到莫虞手上。

    莫虞看到塑封袋里包着几根头发，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

    围巾蒙着宋希语的脸，她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弯起，轻声解释道：

    “这是我在张总家的卫生间收集到的。就是你上次说的，可能涉毒的那个张总。”

    张总？是最近莫岚接触很频繁的那个张总？

    莫虞收到消息说此人最近和莫岚过从甚密，两人之间还达成了某种合作协议。最重要的是，据她所知，这个张总可能存在涉毒的情况。

    可宋希语怎么会接触到他？

    宋希语接收到莫虞疑惑的视线，把围巾拉到下巴笑了笑：

    “他们家聘请了我做家教。我想这个可能能帮得上你，就给你带过来了。”

    “这太危险了。”莫虞沉默了会，慢慢走近她。

    相互注视几秒，她猛地抱住宋希语，埋头道：“我之前介绍你认识出云集团的人，不是为了让你替我冒这个险的。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宋希语摇摇头，按住她的肩膀，唇角有暖融融的喜悦。

    “没为难我，他们以为我就是普通学生呢。没关系的小虞，能帮上你的忙……我很乐意。如果这个人真的有问题，我想你来曝光他是件好事。”

    莫虞没跟宋希语言明过自己的目的，只点点头，神情微肃道：“你拿到的，是很关键的证据。”

    莫岚自从进入公司就热衷于结交圈内各种大佬，最近尤其跟这个张总走得很近。如果张总因涉毒案件接受调查，必然会牵扯影响到莫岚，大大动摇他在中达还没坐稳的地位。

    而这还只是莫虞为他准备的连环套的第一步。

    次日清早开盘，中达的员工如往常一样推开装潢豪华的办公室大门，提前打开了交易显示器，深深弯下腰等待莫岚指示。

    莫岚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衣领，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秘书送到手边的咖啡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影冒冒失失闯进来。

    “小……小岚总！不好了，出事了！”

    大早上就遇到晦气的事情，莫岚不悦地皱起眉：“什么事？”

    下属一路疾跑来，边说边大喘着气：

    “风控部发现策略存在重大漏洞，今天走势忽然变差，重新计算后的VaR值和波动率都出现了暴涨的情况……”

    莫岚明白这几个指标的意思，整个人听得呆滞住，手里的咖啡杯直直掉在桌上，哐啷一声，褐色液体倾洒得到处都是。

    他拍案而起，指着下属：“你在乱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们哪里搞错了……”

    “不，风控部的人已经重新计算了好几次，没有搞错，之前没有发现问题可能是使用的标准模型误差所致，也可能是错误地进行了初始估值。”

    下属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莫岚一眼，迅速低下脑袋，大声说：

    “总之，您之前投入的那些风险资产……现在已经……一文不值了……小岚总，小岚总？”

    莫岚双目圆睁地瘫倒在椅子上，漫溢的咖啡淌到桌子边缘，滴到他身上，穿透内衬的毛衣直接烫伤了腹部，痛感却没有让他从巨大的惊恐中回神，他六神无主地蜷缩起来发抖。

    桌上的电话铃声不适时地响起，莫岚伸出去僵硬的手臂尝试挂断，不听使唤的手指却错按了接听键。

    “莫岚！你做了什么好事？你哥哥说你捅了大篓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小子，你现在给我滚上来！”

    －

    莫岚换了件衣服，手捂在肚子上的大片烫伤，后背却满是密布的冷汗。

    他站在顶楼办公室的门口，头顶是吹得人心慌意乱的暖气，深吸了口气，看向大门旁边的秘书。

    “谢秘书，叔叔在跟谁聊天？”

    谢秘书笑眯眯地发笑：“莫董在综合投资小组门口捡的人，听说是个很年轻的青年才俊哦，小岚总不知道吗？”

    “综投组……”莫岚皱眉望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地喃喃。

    忽然，门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穿着扣到最上面一粒扣子的白衬衫，身形修长，步伐从容，俊美面容不带笑，眼睫落下清冷拒人的阴影。

    对视的瞬间，看清来人面孔，莫岚愣了愣，被对方的气场震慑得下意识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定住步子，莫岚胸膛起伏不定地发抖：“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舟眉目未动：“小岚总。”

    他态度极好，挑不出错处地主动让了个身位。

    莫岚手握成拳在身侧，肌rou因过分用力而微微抽搐，肩线擦过的瞬间，他想到什么，脸色剧变地回过头：“是你？！”

    “是我什么？”方舟稍稍侧头，勾了下唇角，眼神幽暗。

    “辞呈递交，我现在已经不是综投组的人了。我在加入你们的那天就警示过风险，不算失职吧。”

    顿步说完，方舟不等他的反应，背对着他徐徐离去。

    电梯抵达一楼，方舟迈出大楼的旋转门。晶莹的雪花飘旋落下，他站在檐下，颊边沾上一抹细脆的雪花，拿出手机，修长手指轻轻拨出去电话。

    “对方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漂亮的男人慢慢冷了眼神，看着最后的聊天记录，抿着水红的唇瓣舔了舔。

    “想你。”

    ……

    另一边，章谦和家。莫虞打了个喷嚏，扯了张纸巾擦了擦，丢进垃圾篓里，听着急促的门铃声，从沙发上蹦起来。

    “谁来了？我去开门。”

    “你慢点，把鞋穿上再去。”

    章谦和窝在沙发里打着游戏，眼睛都没抬一下，似乎知道敲门的客人是谁。

    莫虞当然也知道，站在玄关慢条斯理地捋了下头发，才搭上把手开了门。

    玄关处沉寂了十几秒，无人发话。

    章谦和皱了下眉，扔开手柄抬眼看过去，听到莫虞先出了声。

    她卷着自己头发，打量着门外人，笑吟吟的声音藏了刀子似的：“哟，佳期？这是怎么啦？你跑到我未婚夫家门口来哭，不知道的以为他对你做了什么呢。”

    祝佳期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张着嘴滞住，梨花带雨的泪水犹在脸上，好半晌才找回发虚的声音：“小虞？你怎么在这里？”

    莫虞挑眉：“怎么了？我不能在这里吗？”

    “我……”

    祝佳期压了压慌乱的心神，勉强扬起笑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虞，我找章谦和，你让他出来见见我。”

    “他不会见你的。”

    莫虞抱着手臂倚上门框，直视她的哭容，话音冷冽：

    “因为他见你，就是跟我过不去。”

    祝佳期脸色发白，低垂下头，扶风弱柳似的我见犹怜：“什么意思，小虞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谦和哥哥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

    莫虞懒得废话，扫了她一眼就移开：“我对你们是什么关系不感兴趣，你现在离开，我不追究你几次在背后撺掇整我的事情。你马脚露的太多了，我都不屑于跟你计较。”

    祝佳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仍旧不走，手指执着地扶上门框，试图绕过莫虞搜寻到屋内的那个人。

    “小虞你肯定是误会了，我晚点跟你解释好不好，你先让我见见谦和，我是有急事要找他的……我必须见到他。”

    莫虞无动于衷地挡着她进门的方向，祝佳期无法，只得抛却形象地扯住门框，提高音量朝门内大声哭喊：

    “谦和哥哥！谦和哥哥，你跟叔叔说一声，求他不要对我们安商见死不救……谦和哥哥你说话啊！我求你了！”

    带着哭腔的柔弱女声传入门内，莫虞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章谦和。

    他没往这边分一个眼神。

    莫虞脚下步子挪了下，完全挡住祝佳期的视线，悠悠地瞧她。

    “别喊了，我不会帮你，他更不会。”

    祝佳期一愣，就被莫虞趁机推出了门外，沉重的大门砰一声合上。

    章谦和捏了捏眉心，一股子烦躁：“吵死了。”

    莫虞趿着拖鞋踱回沙发边上：“还不是你自己惹的事。”

    章谦和把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按到耳朵上，又开了局游戏：“没惹她，她自己贴上来的。安商有债务窟窿，我怎么可能去惹她。”

    这话倒没错，在涉及家族利益的事情上章谦和向来很拎得清，而且是从不给家里添麻烦，比普通人更懂夹着尾巴做人的那种二代，跟他打感情牌没法从他身上薅下来半点好处。

    莫虞冷哼一声，坐回沙发上，开了手机看了眼，恰好宁抒的电话进来。

    “解决了。”

    “我早说她接近你居心不良。”

    “嗯，多谢你给我递消息。”

    宁抒感慨：“你说这些内地的老总怎么老喜欢在我家的老本行玩这些呢，在我家的局里洗钱也就算了，还有那个张总，把那种玩意带到我家的会所，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么。”

    莫虞瞥了眼章谦和，他刚好也看过来一眼，勾手指让她坐过去。

    “什么时候回国？请你吃饭。”

    “月底吧。”宁抒在电话那头嘻嘻笑着打趣：“是该好好庆贺一下，以后你们莫家三个孩子，就剩你一枝独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