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苹果白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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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直赖到十点我才慢腾腾地前往楼下的餐厅用餐,餐厅是意式的,松露牛rou卷和蟹rou少司堪称一绝。 我夹着杂志报刊,端着咖啡晃了一圈都没看到言川的人影,昨天的一切都虚幻的跟一场梦一样,我恍恍惚惚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视线正撞见一个眼熟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嫩黄色的连衣长裙,从葱茏的橄榄树影间走出来,清新得像个的林地仙女,仙女飘飘而来我面前的卡座上坐下,特别自来熟地向我递出一只手,“上次遇上盛小姐都没机会好好认识一下,我是傅思恬。” 这是我和她的二面之缘,果真是人如其名,笑容甜到人心坎里去。 我面带恍惚地同她交握了一下手,指尖被她轻轻捏着,她将脸凑近过来一些,“哎这么看真人果然比银幕上还要好看得多,言川这货脾性不咋地,挑人的眼光还是不赖的嘛。” 脾性不咋地?我疑惑了:“不是说现在市场应该正流行他那种花里胡哨的作派?” 傅思恬浅浅翻了个白眼,“你不要看他人前那副臭屁的不得了的作态,实际上只会假把式,我们从前在马萨诸塞念书的时候,那么多金发碧眼大波妹只要热情地靠近他半尺,他都跟遭了瘟似的避着,不知道伤害了多少妙龄女孩的心,当初有一大票玩咖在BNT论坛上开天价博彩盘赌他是不是不近女色的同性恋来着。” 突如其来吃到一个大瓜,我手里的刀叉碰了下,勉强咽下嘴里的焗酿蛋,“这个……我可以给他做个证,应该不是。” 她叹气:“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没理解:“可惜?” “他要真不是,我就更没机会了呀,”她眨眨大眼睛看着我:“因为比起他那种类型,我对盛小姐这样的更感兴趣一些。” 我差点没拿稳餐具,愣怔地和她对视,“这种玩笑……开不得……” 傅思恬纤纤双手合十,亮粉的双唇微张,神情梦幻地支着下巴,脸颊微微泛出苹果色的赧意,“是真的嘛,你在《夜之信徒》里扮演的那个卧底特工jiejie又美又飒,简直满足我对终生对象的一切标准,要不是让言川那家伙捷足先登,我可能早就在计划着怎么date你了。” 我大脑彻底宕机,还没来得及理清这其中的弯绕,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别来勾搭她,她和你不是一路。” 回身正看见那个从浓蜜色的晨光里踱步过来的身影,言川应该是才醒来不久,漆黑的发散落额间没经打理,绢丝质白衬衣搭上铅笔裤,琥珀色袖扣温润生辉,气质干净的像朵沾着露水的清晨百合。 我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这么清新宜人,他怕不是什么百变小樱一夜之间转型走起了清纯校花的路线,打个暖光滤镜可以去拍校园初恋电影。 他朝我露齿一笑,我读出那个笑容里友好的威胁,心底一阵发麻,糟糕,露水百合壳子里包着的是朵霸王花。 “知道你看人看得紧行了吧,”傅思恬看见是他,自觉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看,我就说没机会了……”又暗里悄悄冲我眨眨眼,取来绢布餐巾掏出口红在上面写画了一串号码就塞我怀里,“不过嘛,只要还没正式登记就不作数,盛小姐,要是你哪天忍受不了这家伙糟糕脾气,欢迎随时改变主意。” 我头皮发麻,讷讷地接:“承蒙傅小姐厚爱……” “下次叫我思恬就好,”她捧着双颊又冲我甜甜一笑,嫩黄色倩影盈盈而去,步伐轻快像一只活泼的小鹿。 我攥着餐巾盯着她的背影,心里的卧槽刷了一整片屏。 随后脸就被人掰回去,对上言川满含肃然的眼神,“这么感兴趣?眼睛都收不回来了?” 世界观遭受到亿点冲击,我结巴道:“她她她……她这是来真的?” 他慢条斯理拿起一只鳕蟹,掐壳去膏,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傅思恬家里人接受不了这个,硬要给她安排婚约,无计可施只好拜托我演出戏把婚事搅黄,算是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信息量太大我有点愣:“所以你们之前……那她家里人现在接受了不?” “不知道,”他无所谓道,拆下条条鳕蟹腿,剔出里面雪白的蟹rou,这么个暴力拆解的动作硬生生做出了一种优雅的利落,还挺赏心悦目的,“问这么清楚,真想和人发展一下?” 我心有余悸地摸摸尚在的脖子,嘿嘿赔笑:“我能不能发展这个你还不清楚?” 他嘴唇上被我不小心啃破的那个口子现在还带着点肿。 言川动作一顿,在餐巾上抹净指尖,将一盘蟹rou浇上味噌酱料之后推过来,低下头翻开手边的杂志,隔了几秒钟忽然若有所思地说:“心理学家Lisa Diamond的研究显示,人的性取向有百分之七十的先天决定和百分之三十的流动性。” 我埋头吧唧吧唧啃蟹rou啃的正欢,闻言忙不迭点头,“是可以流动,这不心随你动嘛。” 他哼笑:“你张口就来的本事也是天生的?” 我说:“自然是天赋异禀。” 言川罕见的被我噎了一下。 他起床之后还没进过食,脸色有些苍白,桌上的果蔬沙拉拼盘只草草动了几口就放下餐具用帕巾沾了沾嘴唇,架子倒是一派四平八稳气定神闲。 我一瞧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身上不舒坦,叫来服务生端上调了西柚汁的牛奶,换到他面前。 他面无表情盯着那个造型卡哇伊的陶瓷牛奶杯老半天没动一下。 “怎么啦,想学小朋友喝牛奶也让人哄啊,”我转动调整着座椅滑蹭到他边上,埋在他耳边悄悄同他说:“我知道你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意思开口撒娇,刚刚我就看好了角度,这个位置你要是想在我肩上靠一靠,谁都不会发现的哦。” 我一边说一边扶着他的脑袋往肩上搁,他到底没再逞强,寻了个舒服姿势靠着,估计是怕反胃,捧起杯子特别小口小口抿牛奶。 “你之前和傅思恬是在聊些什么?” 胎儿长至四个多月,对腰腹的负担越发加重,我将手臂环过他的腰际,轻轻替他捏按放松着紧绷的腰肌,答道:“没聊什么,就是随口聊了聊咱言总年少轻狂引无数佳人竞折腰的丰功伟绩。” 他拧着眉毛:“别听人瞎扯,我当时对这些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我抿嘴嘻嘻窃笑:“是啊,她也告诉了我来着,说你对热情如火的姑娘避如蛇蝎,搞得人家开赌局赌你的性取向。” “除了赌局,”他轻而淡之地说:“那个赌局幕后的cao盘手是我,买定离手,最终赌金三七分成。” 这种东西都能拿来做赌,我瞠目结舌,对于这种saocao作只蹦出两个字:“卧、槽?” 言川一挑眉心:“我不在意的东西既然有人要替我在意,为什么不给个机会满足一下这些人过剩的好奇心?” 调动人心这一点属实给他玩明白了,我调侃:“这就是你当时最感兴趣的东西?” 他唇角微微勾起一些,想了想才说:“一半一半吧,我那时候对一切燃烧肾上腺素短暂脱离地心引力的极限运动都很感兴趣,自由潜、飙车、跳伞一类的……” “原来你还是个狂野男孩,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的都让你这占全了,”我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脑海中瞬间脑补出那个画面,十八九岁的年纪,被风吹得自由张扬的发丝,车载音响里是重金属摇滚乐队的I WANT MY TEARS BACK,迎着落日、孤鹜与风,改装帕加尼沿着崎岖陡险的山道疾驰如飞,嚣张震耳的涡轮声拖得极长…… 脑补着脑补着我奇怪的求知欲又浮了上来:“那你玩自由潜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什么神奇的海洋生物,比如说捞一只蓝环章鱼哥上来当宠物?” 他伸手在我额上戳了戳,“很有想法,不过下次别太相信动画片里的那一套,那种蓝环章鱼分泌的神经毒素可以穿透潜水衣,短短几分钟就能让人在海水的挤压下麻痹窒息。”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没童话,我想了想又问他:“既然怕死又为什么要追求极限运动?” 言川仿佛陷入了长久的思索,沉吟着说,“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寻求一些与众不同的刺激来获取多巴胺,只有一次次濒临死亡的极限边缘又被扯回来才能产生活着的错觉。” 我记得他的私人医生曾经告诉我,言川十几岁时沉迷一系列高危运动不可自拔,越野、跳伞、巨型冲浪,甚至重金配置过帆船出海挑战单人环游赛。 他迷恋这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百分之九十九的风险意味着九十九倍的回报,他致力于将赌注压在那百分之一的出口上,从未失手,奈何身体条件总拖后腿,最后才不得不压制住自己在这上面施展征服欲的野心,把心思放回正业上。 心脏仿佛被一只尖利的手慑住,我的嗓子眼有点发干:“从死里寻求生?你那时候才多大,小小年纪就开始考虑这么深奥厌世的哲学问题了?” “年纪不大所以想法比较多,”他的指尖敲点着杯壁,淡然的声音听上去有种疏疏寥寥的冷意,“我当时认真对比过在海水的压强下窒息和被重力拍成粉身碎骨哪种更干脆,可惜都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说到一半又放下杯子转而轻笑,“其实也没有这么极端,都是些胡思乱想的东西,没什么意思,吓到你了没有?” 天际烟霞的光调是淡粉色的气泡酒,升腾出的泡沫层层绽裂,将他半边的侧颜染出积雪般瑰冷的色彩,这个角度我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却有种不受控制的冲动在心底膨胀开来,我晃晃脑袋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像是被吓大的?” 他笃定地说:“不像,你看上去胆大包天。” 我问:“那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他好像一时间没绕过来,“什么?” 于是我特别胆大包天地将膨胀的冲动贯彻到底:“哎怎么办,我现在突然好想抱你呀。” 言川微微侧目看过来,漆亮沾金的眼睫弯弯,学着我上扬的尾音配合地说:“那你就抱呀。” 这个姿势拥抱起来不太困难,我稍微偏转点身子就可以攀上他的背脊,身体相贴没有丝毫间隙,他腹前那抹温热的柔弧也同我相抵,只需要摊开手掌心就能拢起,脆弱、温软却埋藏着生命幼嫩的初芽。 “那时候,我在想的就是这个,”我说:“即使你当时有那么多想法,是不是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孕育出这样一个小家伙?所以命运安排这种东西比你想的还是要丰富一些,对不?” 他拂开我耳边的长发,气息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我用嘘声制止,我搂紧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畔轻轻地说:“等他出生之后,你带着我来一场两个人的逃亡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