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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此问,未必只是关心陈珚的身体,大概也有暗示他对官家诉苦的意思。陈珚心思灵动,一转眼便把圣人的用意猜了七七八八,只是他却有不同的看法,并不愿就势诉苦,只是微笑道,“姨姨,我天赋不好,比不得四哥,自然只好多用功几分,以勤补拙了。”圣人眉头微微一皱,并不说话,倒是官家道,“也不能这么说,你们如今上的都是南学的课程,琋哥自小学的就是那一套,又比你大了一岁,学业上比你领先些也是自然的。”若是他巧言为自己辩护,以官家性子,必定不喜,他自己姿态先放低了,官家心里反而是过意不去。陈珚对于自己姨丈的心思,拿捏得一直都算准确,这一番也是正在意料之中,因此即管圣人喜滋滋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却也并不太喜悦,反而说道,“确实,南学、宋学在圣人的一句话上,就能发祥出不同的解释,也许是受此影响,我读起书来是要比四哥慢些。”“哦?”官家也来了兴致,“都有何不同,说来给我听听?”“就以为例……”陈珚随口就举出了七八处两门学派释义不同的地方给官家听,他声音清凉、口齿便给,复述得有条有理、丝毫不乱,官家听得都是饶有兴致,等陈珚说完了,许久都是拈须不语,显然也在思索着宋学的和南学的,哪个更有道理。这两门都是新兴学派,以陈珚来看,理论上都有些勉强的地方,这几处是他精心挑选出来,宋学释义更有理,而南学释义似嫌勉强的所在,见官家听进去了,他心中也是松了口气:看来,今天的功夫就算是做到位了——此事须得做水磨工夫,绝不能太过心急,否则,本来就处于劣势的宋学,翻身的希望就更渺茫了。他们一说起学问的事,圣人便插不进嘴了,见官家陷入沉思,她也不搭理,只是低声问陈珚一些家庭起居的事,又埋怨陈珚的母亲不进来看望她。两人正说着家常时,官家忽然又插口道,“七哥,这几处释义冲突的地方,你是怎么看的?你更支持哪一方?”陈珚心头一跳,面上却混若无事,也不停顿,仿佛官家的问话,毫无言外之意,他自然地道,“有些地方,觉得宋学有道理,有些地方,却觉得南学有道理……所谓过满则溢,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学说?我等君子,于百家争鸣中择长取之,却未必要选一方支持吧?只要于我有用,都可以吸纳进来。”官家沉吟片刻,也是解颐一笑,他伸手摸了摸陈珚的额头,温言道,“这也是因为七哥脾气好,嘿嘿,是要比我和你六哥宽厚得多了……”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事,官家说着说着,竟是微微一笑,大有伤感之意,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拾情怀,携起陈珚的手,道,“你随我来。”竟是拉着陈珚,直出了皇后寝宫,而是去到了他日常起居的福宁殿。陈珚一路都在猜测官家的意思,直到官家把他带到书房,望见了案头的一大叠试卷,这才忽然想起:“前日是殿试,这应该就是殿试的试卷了。难道姨丈他——”正这样想着,耳中果然就听官家说道,“这是今科殿试的卷子……”☆、第64章里应“这是今科殿试的卷子,一共也三百多份。”官家让陈珚在他下首坐了,“对我来说,这三百人就是个名字,无非殿试时见上一面而已。”陈珚听到官家这几句话,心头已是雪亮:历朝历代,国君用人都是一大难题,为什么会被jian臣蒙蔽圣听?就是因为官员士人实在太多,皇帝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认识他手下的官员,本朝有了个皇城兵马司,还算好些,若是前朝,皇帝也只能由奏章和亲信大臣的口中去了解一个人的品行和政绩,所以才会出现历朝历代谎报战功,以败为胜,而朝廷还深信不疑,又或者是以jian为忠这样的事情。这一次他的官家姨父让他过来介绍三百名应试士子,其中一重作用就是从他的眼睛重新去认识一下朝廷未来的臣子们。——所谓恩自上出,殿试从来是不黜落人的,人情由皇帝做,得罪人的黜落,就由主考官生受了。但,要说官家就只有这么一重用意,那就恐怕不太了解他这姨父了,这三百人不过是一科进士而已,犯不着官家用心至此,他让自己过来福宁殿,应该还另存了一番考校的心思,只是对此,陈珚倒是只有模糊的把握,他心中一面想,口中一面笑道,“姨丈是要让我给您分说几句?”官家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素来东游西逛,没个正形……这一科士子,只怕和你熟识的不少吧?咱们爷俩也好久没有谈天了,你只当说着玩儿的,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呗。”陈珚笑道,“我要说错了,姨丈可不许怪我。说好了,您就得赏我。”官家被他逗得呵呵笑,“有你这么精的么?说错不罚可以,几句话而已,就是说得好,也没赏。”爷俩个斗了几句嘴,官家脸上也多了一番笑意,陈珚一边说,手里一边就在翻卷子,他只看姓名籍贯,没看行文,不多时已经把三百多份卷子翻完了,停了一停,心中已是有了腹案,口中道,“确实有几十人都是认得的,最熟悉的应该就是宋三哥了吧,姨丈应该也对他有印象,我看他卷子在第一,难道您要取他做状元?”“他文章的确做得好。”官家对于宋家人才也只有赞叹的份,“不输给他大哥多少,亦是一时清华之选。哎,这宋家风水,真不知是如何钟灵毓秀了。门中竟是连一个庸才也没有,你看我每天和多少人打交道,一天能记住十来个名字就不错了,可就这宋家人的名字,我是一个也忘不掉。他父亲、叔父就不说了,这一代的两个哥哥,我也是心里有数的,如今难道又要再加上一个宋三?——就只是不知道,他治事之才如何了。”“有大才,”陈珚大大方方地说,“您也知道,我没见过他那两个哥哥,倒不知道他在兄弟中如何,但宋三哥给我感觉很像是萧家的玄冈表兄,虽然心明眼亮,但行事处处为人留有余地,有大家气象。”官家把宋栗的卷子挑出来放到一边,陈珚又为他指出了几个宋学士子,并且集中推荐了一下薛汉福,“……为人很稳当,方才和您说的那两三个师兄,都和薛师兄十分交好,行事也多数都是醇厚从容,有君子之风,就是不知道治才如何。以我看,薛师兄即使无法做亲民官,也可入国子监中行教化之事。”官家已经听他说了,知道薛汉福是宋家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