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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所有人见到这个孩子,都有些膈应。大人们不待见,保姆就漫不经心,奶水一顿没一顿的,有什么不如意,背过身去就发泄到婴儿身上。直到细心的曹婶发现她身上的伤痕后,才将人辞退了,她看着面黄肌瘦的孩子直叹气。弓璃那时有一个一岁的男孩,丈夫上班,她在家无聊就时常回丹霞路,许是母性,见到meimei的孩子并不排斥,时不时爱逗弄她,甚至偶尔会将弓真抱回家。当时她师父云游时路过江州,想起曾经的好友,起了探望的念头。见到病歪歪的弓真,为她把脉,又细看她的舌苔和瞳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照理说,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脉搏不该这么孱弱,身上明显有些重金属中毒的症状。弓玫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要弄死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她终究不忍,在江州盘旋了三天后,提出要带弓真回道观,“这孩子如果不出家,活不过5岁,让我带她走吧。等她满十六岁,你们来接。”弓真的外祖母信佛,犹豫了片刻后,同意了。在弓真的记忆里,小时候总是充斥着苦涩的药味。每天两大碗汤药,师父早晚准时端到她面前。她一开始闹脾气不肯喝,师父便说:“小真,你母亲已经死了,除了你自己,没人会来珍惜你。”师父放下药碗便走。直到汤药没有热气了,变凉了,始终不见她回来哄她。女童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边抽噎着,喝完了那碗冷却后又苦又涩的汤药。自那之后,师父依然一副爱喝不喝的冷清态度,和弓真的对话相处也完全一副成人模式。弓真再没有耍过性子,乖乖捧着比她脸蛋儿还大的碗,苦着脸,皱眉一饮而尽。苦着,涩着,便习惯了,吞黄连她都能面不改色了。“阿真,我不能收留你,你还是回叶家去吧。”舅妈说。这世上竟无一处可容身。少女垂眸,自失一笑,早该习惯了,心里为何还会长出孤单来。*宗家老爷子的寿宴在七月初。七月三,江州的天还不算热到变形,下过几场雨后,气温被打压下来,在30摄氏度徘徊。寿宴的前一天,弓卉的哥哥,弓南也回江州探望家人。舅母腿脚不便,素来不喜应酬,于是遣了他们兄妹三人去拜寿。这一天的傍晚六点,余晖尚有几缕残红。宗家阔气的别墅外,门口的屋檐下,早早便挂上了一排装饰用的红灯笼。豪车一辆接一辆驶入,三位戴着白手套的泊车司机,跑来跑去,忙碌地接待来宾。维多利亚风格装饰的大别墅富丽堂皇,今天宾客盈门,便显得格外花团锦簇。客厅里,被邀请来的乐队正演奏着巴赫的F小调第五键盘协奏曲,绅士淑女们或坐或站,推杯换盏,谈笑自若,妙语横生。年轻人则大多聚在后院。大花园里有泳池和喷泉,灯火璀璨,尤加利树摇曳着影子,在风中婆娑,灌木修剪得一丝不苟,霸气的大朵黄色玛格丽特王妃吐露着花蕊。举目四顾,人头攒动,女士们有的穿着旗袍,有的穿着礼服裙,一眼望去,百卉争妍,都是美景。自助餐桌上,各种精美的食物,点心和饮料摆满了长桌,食物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靠近后院门口的草坪上,已经搭好了戏台。中西合璧的混搭,老中青的口味都兼顾到了,寿宴办得别具一格。弓南将请帖和寿礼交给宗家的管家后,带着弓真姐妹俩去见宗家人。一路有熟人招呼寒暄。弓真在道观里生活了十多年,回来后,舅妈怕在她在寿宴上出错,便请了一位礼仪老师教她如何待人接物。弓卉跟着弓南,时常出入上流社会,说话和交际手腕都十分灵活。弓真便乐得清闲,维持着浅浅的笑容,作壁上观。三人好不容易终于挪到了宗家老爷子面前,齐声问好。耄耋之年的老人,银发稀疏,精神矍铄。他看到弓卉,笑呵呵地问:“好好,这是小卉吧?好多年没见,真是女大十八变,出落得愈发漂亮了,爷爷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弓卉笑着奉承道:“您眼神真好。”弓南二十二岁,生得高大清朗,仪表堂堂,父亲早逝,他早早担起了全家的重担,因而举手投足间十分沉稳镇定。宗老太爷不由赞叹,“小南像你爸爸,好孩子,今年大学毕业了吧?”弓南笑应了一声。宗老爷子的眼神落在了他身旁陌生的少女身上,顿感眼前一亮。“宗爷爷。”弓卉揽着弓真,将首次亮相的表妹,轻轻推到了老爷子面前,“这是我表妹,阿真。”“好,好,都欢迎。”老太爷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任何表示。今天年轻人来了一堆,他眼花缭乱,只下意识含笑点头。弓卉眨眨眼,强调道:“是阿真啊,你忘记了吗?她从栖州回来了。”这是他为三孙求来的未婚妻,宗老爷子终于想起来了。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个未来的孙媳,不由凝神细瞧起来。十七岁的少女,长长的发辫用珠花编了,斜搭在胸前,一身白色的掐腰设计的合身晚宴礼服裙,戴珍珠耳环和项链,气质娴雅幽静。一双美目澄澈如水,望向他,眼神温驯。少女巧笑倩兮,凝视老人,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叫人:“宗爷爷好。”和缓又庄重的韵律,听在耳中异常舒服。二人视线交错。宗老太爷很难形容此刻少女的目光。她在笑,眼神又浅又深,有种奇怪的,被穿透的感觉。☆、零肆宗老爷子眉头微皱,又飞快松开了。回过神后,他笑自己莫名其妙,朝姐妹俩和蔼一笑道:“好,好,小真是第一次来吧,不要拘束……”他转头环视了一圈,说:“阿尧这小子还没来呢,等他来了让你们俩见见。”弓真便假装羞涩,低头微笑。贺过老人家的寿,又去和宗尧的父亲宗定远见礼,一堆堂伯叔父婶娘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嘴里夸赞,内心奚落。一圈招呼打下来,她“听”得都快打饱嗝了。宗家就像一块肥rou,只要宗尧一天未婚,那块rou就吊在众人面前,成精的大人们察言观色,宗老爷子和宗定远对陌生的女孩表现出来的瞩目和在意,让边上人都有了一丝危机感。少女站在众人面前,听着一群人堪比大型魔幻现实主义的内心戏,垂首,无声地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