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一个人躺在房间的床上发呆，只有静静呼吸让空气流动的声音，剩下唯一的背景，是窗外细小的几乎无法听见的雨声。很沉重的安静，但对我而言早已是习惯的场景了。

    某种寂寞感在身体里发狂般的乱窜，一併带给我一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找不到出口爆发的孤单在心里不断、不断的膨胀着。而这次我没有逃避自己的思绪......我在想她，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是习惯沉没在安静里的人了。

    举起手掌往天空伸展，虽然看到的是天花板，也清楚的知道不会有谁把自己拉起来，却还在试着想像那样的感觉。一直以来不断坠落的感觉似乎正在渐渐消失。

    韩羽璇，我想见你。接着听见的是等待被接听的嘟声。

    「嗯......你有空嘛？」

    「有阿，怎么了吗？」

    「没有......想出去晃晃。」

    「晃晃？你很无聊喔，还要抓我出来呀？」

    「嗯。」

    「好啦，那等等见吧。」

    「嗯。」

    习惯性的盯着某个远处的地方发呆，然后淡蓝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我眼里。总是能在她身上看见那样蓝色系的衣服。因为熟悉她的声音、她的身影，也习惯在她身边所以才会不自觉得就依赖上了吧。

    而就在对面的她，似乎还没有看见我的出现四处张望着。我没有跑向她的衝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我和她之间隔着明显的空白，空白之中穿梭着一些来往的人，真实的从眼前经过却因为不认识也不在意而自动被我划分在另一个世界里。

    「嗨。」

    「嗨。」微笑。

    「那，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

    「呵呵，不知道你还找我出来。」

    「就......乱晃啊。」

    「嗯，好吧。」

    之后的我们又一次被沉默填满，渐渐进入冬天了，风还是一样，冰冷，却让我有种想飞的感觉。想逃开地心引力的束缚，但那感觉只是一瞬间被风影响而已。我的手又一次渐渐冰冷，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好想牵着她，不过我们之间的关係却只是比朋友更加模糊的地带。

    「你在看什么？」

    「没呀......手很冰。」

    「哈哈，真的很冰，大冰块。」

    指间的轻触，一瞬间还感受不到她的温度，我想我们一样都是冰冷的。我轻轻抓着她的手，至少掌心还有一点点的温度能够让她温暖一些。

    我的手不够温暖，但我还是想握着你的手。如果可以，你会让我牵着你的手吗？

    我不想放开。但，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记忆确认，是朋友，还是情人。而最后，还是放开了。

    「又想找我去发呆呀？」

    「大概吧，咖啡厅可以吗？」

    「你打工的地方？」

    「嗯。」

    「都可以。」

    「嗯。」

    只有几步，几秒的时间，最后却还是把手放开了。即使松开了手也还是看的见对方，但，为什么总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明明喜欢着她，却不敢接近。

    也许，只是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拥有。因为害怕眼前所出现的只是梦幻的泡泡，脆弱得就算只是轻轻的触碰都能让它破碎。然后在那些幻丽的泡沫残影也全都消失之后，一切都成为记忆里的一部份，所以寧愿停留在界线之外不让自己拥有。

    踏进熟悉的咖啡厅，同样的气氛，同样的景象，却因为身边多了她而感到有些特别。我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角落，可以看见外面和整间咖啡厅的角落。我不喜欢太过喧闹也不喜欢被人群惑太多的空座位包围。

    「你跟猫真的很像。」

    「嗯？」

    「我说你和猫很像。很安静，也不喜欢吵。」

    「嗯，你说过。」

    「我知道，可是真的很像。」

    我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我还是不敢让眼神停留太久，但是这次久了一些。她像平常一样当我在看她时会出现一点点微笑。而我也用着同样的微笑回应她，然后转开视线。

    「要喝咖啡吗？」她摇摇头。

    「我喝奶茶就好。」

    「嗯。」

    单纯的只有两个人，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被寧静占领，沉默的气氛渐渐的变少，各自诉说着自己以前有过的回忆，过去的我只有安静。相较之下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大，和其他人一样，对于我的过去，听见一些之后的反应也是沉默。但这次，开口结束沉默的人是她。

    「好啦，反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不可以再这样安静。」

    「......嗯。」

    「微笑。」

    「微笑？」

    「嗯，微笑。就算安静可是微笑的话至少距离感不会太大。所以笑一个啊。」

    「……」

    沉默一瞬间之后，我点头，又一次看着她，试着微笑。

    原来，她其实已经看穿我隐藏着什么心情。原来，有时候让伤口透透气反而会舒服一些。

    「要回去了吗？我们已经在这里快一个下午了。」

    「嗯。」

    「有点冷，而且感觉好晚了。」我看着天空，并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想试着寻找第一颗星，还有，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

    「因为快冬天了，而且你只穿一件当然会冷。」

    站在十字路口看着来往的车辆，我不习惯走在任何人的前面，所以等着她踏出第一步。但是她似乎一直看着转弯的车辆从面前经过，这个路口人不多，但车却特别多。

    「为什么今天那么多车？我不会过马路啦。」我听见她小声的抱怨。

    「不知道。」

    于是我踏出第一步，但车真的很多，没办法慢慢的走过。我没有想得太多，直接牵起她的手走过马路，但走过之后，我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她也没有放开，只是轻轻的碰在一起，轻微的几乎一阵风都能让我们之间再次拉开距离。

    沉默，即使是这样的轻触也无法阻挡不断包围着我们的沉默。转角之后，我们又一次让距离拉开。虽然我很想任性的不放手，但却没有勇气。

    「距离好近......」我用着几乎气音的音量说着。

    「嗯？」

    「我们的距离......很近。」

    「嗯......有时候是很近，可是朋友的话也没关係吧。」

    朋友......我想我还是寂寞的吧。每个人都会寂寞。一直以来我都让自己保持是个安静的存在，很容易被习惯，也很容易被遗忘。即使不断的走在人群里却还是寂寞，只能努力着不让自己的寂寞被发现。

    而我保持着沉默。

    「我家到了，拜拜囉。」

    「嗯，拜拜。」又一次微笑。

    天色暗了，街道上只看见自己的影子。但我还不想回家，或任何熟悉的地方。我想逃。身旁还感觉残留着你淡淡的轮廓，你的痕跡，却没有你的气息。只留下我一个人，安静。逃避寂寞。但逃避，似乎只会让自己更加孤单。

    还是，让距离保持着吧。我会一直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你告诉过我，不要再孤单。但我还是会在这里，守着自己的角落。但，会带着微笑，在心中承诺给你的微笑。

    忽然，我开始怀念你手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