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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北瞥着她,“你跑什么呢?”伍苇没回答,贴着他坐下去。他的手立刻盖在她手上,捏紧了。“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东子哥不是——”“我想听见你声音。”他淡淡道,“想和你直接聊聊。”她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下面层层叠叠的碑头,“我心里乱得很。”“我见苏苏,让你不踏实了?”他道。两人从结婚到现在,纵使开诚布公,谈的也多是过往的遭遇和心境。对两人之间情感种种变化,都仿佛忌讳一般不提。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提起,没有再玩弄心机和小巧。她怔怔地看着红通通的太阳,小声道,“我在想,要不要离婚。”欧阳北脸色铁青,腮帮上肌rou鼓起又落下,他捏着她的手忍不住用力,手背上的血管冒头了。伍苇挣了一下,道,“痛——”他没放开,反而拿起她的手,在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人是血rou之躯,最不耐的就是痛。她一脚踹过去,“你神经病啊,都说了很痛。”他淡淡地着她一眼,张开嘴巴和手放了她,慢慢道,“你再说一个字,我能把你生吞了。”她收回手,深深的牙印,几乎见了血。这变态,从来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让着她,就欺负她,逼着她主动付出。这么一想,委屈排山倒海一般落下来,眼泪顺着眼角落脸颊上,又滑入了衣领。他静静地看着她哭,既不劝也不哄。伍苇伸手把眼泪擦干,抽噎着道,“我不高兴。”欧阳北北又从老烟盒里抽出一个烟放口中,就着烛火点燃。“我觉得不公平——”伍苇终于还是开口了,“不管是苏惠也好,林琳也好,还是现在这个苏苏。我讨厌她们,不想看见她们,想起来就难过,难过就——”她吸一口气,“就讨厌你。”他伸手摸摸她的脸蛋,眼睛里有一种近乎于隐忍的痛。“还有呢?”伍苇心里已经被酸泡得发软脆烂了,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低声说话,“看见你和人说话就不开心,你多看别人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不是又看上谁了。还有你喜欢过她,我最受不了这个——”你甚至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过那句话。她抬眼看着他,脸憋得通红,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我们结婚多荒唐——”大颗大颗的眼泪滴下来,“我想要你帮我邱明俊,你想用我刺激你爸。咱们明明是说了好的,我也同意了,你也同意了——”她抓着胸口的衣服,有点喘不过气来,“可是,我好难过。”他的眼睛里盛了满满的什么东西,仿佛要流淌出来一般。他从她的额头亲,一直亲到鼻尖,最后落到她的耳垂上,含了那小小的rou团子。伍苇的身体立刻僵持了,一动也不能动。她话也说不出来,可又不知道为什么泪流满面。他又是笑又是心疼,更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哭。她用力吸吸鼻子,想把自己丢人的样子藏起来,可一旦哭了开头便没有结束。卫东悄悄从石头台阶下面走过来,偏头冲他招了一下手。欧阳北冲他摆摆手,让他走。卫东摊手,悄悄退开。欧阳北记得,母亲临死的时候叫他过去,拉着他的手说,“别怪妈不疼你,别怪妈要立那样的遗嘱。你从小就心软,邱永晋以后顺着你贴着你,你就会忘了我,忘了恨他。妈是要你和他一辈子都好不起来,一辈子都不会记得他的好,才能一辈子活得好好的。你以后啊,要是喜欢上谁了,别和我一样傻,别一开始就把底牌亮出来。你得等,等到对方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你才不会吃亏。”她再一次重复,说,“你一定要等,等对方先说——”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个字,也在苏惠和苏苏身上验证了每一个字的正确性。可是对着伍苇,他想告诉母亲,这话不是对每个人都对的。他等了那么久,让自己爱的人痛苦过,不信任过,让她说出离婚这两个字没法安心呆在自己身边。她只是没有说那个字,但每一个眼神都在说,我爱你。他也想告诉她,说爱不可怕,可怕的是爱错了人。他的伍苇那么好,永远都不会伤害他,所以,他不会再等下去了。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小丫头片子,我以后只爱你一个,好不好?我不会把你藏起来,我要你站在我身边。你也别把我藏起来啊。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就算我喜欢过好些人,那是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了。可我现在爱的是你,想和你在一起,没法忍受你不在我身边。咱们还有后面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如果你走了,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旭日东升,阳光照在这一片小小的山崖上,也照在她的脸上,整个世界便澄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