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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紧张的日子。每天早晨和祖母一道起身,洗漱过了,先行过礼请了安,再一道用个早饭,大家一道来请安了,便坐着说说话。上午或者是和姐妹们一起绣花,或者是跟在大伯母身边听她传授些管家算账的知识,到得下午,或者到善喜家里一起读书写字,也谈谈天,或者是在自己屋里午睡,或者是去二房的小院子里陪母亲说说话——除了做祖母的贴身小棉袄儿,也没有什么cao心事了。说到底,还是老太太一句话给说破了。“往后啊,家里就是有事,那也是喜事。”老人家叼着烟锅,在炕边喜滋滋地望着善桐为她卷烟叶子,小丫头为她捶腿儿,语调都是松弛的,“乱了这么些年,现在终于到了摘果子的时候啦。”的确,随着西北战事逐一结束,论功行赏的好时候也终于到了。虽说二老爷已经被提拔过了,小五房也没有多少亲戚沾着了战争的边。但在乱世中受损严重的宗族,这两年来也多少有了从前那兴旺的影子,库房里的粮食渐渐又丰满起来了不说,几年前要来的监生名额,也将在这一次乡试中发挥作用,各房都把眼神转到了西安,族长就和耆宿们叨咕了几次,预先将杨家在西安的宗族会馆给修缮了一番,就预备着迎候秀才们入住了。善桐别的倒不关心,第一个关心的就是父亲的职位:仗打完了,二老爷后方总管家的身份自然卸任,那个上不悬空下不接地,连指挥什么都没有定明白的指挥同知,按善桐来看,主要就是为了拔高父亲的身份,让他能够震慑得住那些个路子通天个个桀骜不驯的将军们。现在是肯定要调职的,是走文还是走武,在哪儿安定下来,这就得看父亲自己的手段了,家里人也没有谁能帮得上忙——其实定国侯孙家倒是颇有威望,但大伯母连大房的事,都绝无可能出面回娘家说情,二房的事就更指不上她了。第二个,那就是桂氏兄弟的封赏了。不论是桂含春还是桂含沁,她都一样悬心。只是对桂二哥,善桐是怕他蹿得太快,身份太高了,自己又高攀不上。对沁表哥嘛,却是恨不得再封得高一些,免得表哥孤身一人,在老家也许又要受族人的挤兑。这两个悬念,她都没有等多久,就已经揭开了结果——六月下旬,正是秋老虎预备发威的时候,二老爷和桂含沁一道结伴回了杨家村,也带来了最详尽、最权威的官场消息。“这次晋封结果,还是颇为耐人寻味的。”二老爷在战事完全结束之后,还是第一次以探亲的名义回归老家休假,自然和大太太一样,也有些俗务处理。一家人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已经是当天晚间了,三房和四房在酒席后也都跟着散去了,在座的也就只有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并善桐这个小辈——本来她也没份旁听的,还是老太太一句话,“得让三妞帮我看着火儿”,善桐才能跟在老太太身边,为她递烟袋、捶腿儿。“平国公那是国公爷,虽然还是二等,但要把这二等再往上抬了,就真的封无可封了。他们家手里还握着兵权,行事也谨慎,一点都没有争封的意思,这一次我们底下人都认为,得封最高的应当还是桂家——桂家这一次,按功是封爵都不过分的。”二老爷看了老太太、大太太一眼,缓缓地就分析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出乎意料,官衔就是抬了半品,从正二品升到了从一品,封爵的事提都没提,看来,一来是因为许家没封,桂家也得跟着被压一压,二来,恐怕京里的贵人,还是猜忌着西北边将的。”桂家世镇西北,连小四房大老爷不过当了十年江南总督,私底下都有了江南王的诨号,桂家又怎么逃得掉京中人的猜忌?也就是因此,虽然多年来小功不断,京里也时常见赏,但这世袭的官衔是一直都没有动弹过的。二老爷啜了一口茶,又轻声道,“还有一个说法呢,就是桂家这一次拂了山东一位贵人的面子,又不像许家,多年来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京里那一位身边,所以这一次论功的时候,那位贵人素来交好的太监,便在皇上跟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老太太的面色顿时凝重了几分,就是大太太也没有拿满口的礼仪道德压人,她面上现出了几许深思,却也有些遮不住的不以为然。善桐看在眼里,对大伯母的性格就更多了几分了解:大伯母虽然明白,但却终究还是清高的……“按我的看法,京中的事,现在十有八九倒还是东宫做主,儿子在前线也曾见到些事情……皇上的病情肯定是重的,重到什么地步,就要看权神医能不能妙手回春了。”二老爷犹豫了片刻,又补了一句,“这样看来,还是东宫要压一压桂家。这固然可以说是东宫想要等到日后继位再来市恩,但恐怕也有一个完全相反的解答,小四房大哥那里给的回信呢,不清不楚,只说桂家应当是无事的。儿子这番继任陕西巡抚,该如何和桂家相处,还要听母亲和大哥的意思。”一边说,他一边也瞥了妻子一眼,王氏神色凝重,却是一声不出:在这种政治上的博弈中,自从王家倒台,她就不再能给出最新的消息了。如此一来,其实整个小五房的政治走向,最终还是存乎二老爷一心,不论是远在天边的大老爷,还是僻处江南的诸总兵,在这方面都不可能给出很明确的建议。偏偏丈夫却还是一如既往,和刚进官场一样,遇到什么大事,都想着先问过老太太……也不是王氏看不起婆婆,可一个在乡下住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出过远门的老人家,眼光还能不能和从前一样犀利,那也实在是难说的事了。“巡抚是个好位置。”老太太沉吟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她神色淡然,轻吐了一口烟圈,又看了善桐一眼,“按咱们的出身,其实你是不该巡抚陕西的。二小子,你娘没读过书,可这人心呢,上到天子下到走卒,也其实都差不了多少。天子心术会深一点,但也绝非不可捉摸。没管你出身陕西理当避嫌这一茬,坚持要把你认命为陕西巡抚,要不是盖印的人老糊涂了,我看,上头是指望着咱们杨家在陕西也能立得起来,咱们是走文的,和武将又不一样,一时的兴旺发达算不了什么……恐怕这一次压了桂家的官,还是东宫的意思,对桂家他是又用又防,还是想分一分桂家在西北的威势啊。”这道理并不深刻,二老爷也品出了味道来,倒是善桐听得一阵心惊rou跳,顿时就有些担心。她咬着下唇,不期然就倾了身子,听二老爷续道,“娘,东宫是这样想不错,可咱们是天子臣,现在又还不是东宫的家臣……”他暗示得也很明白了:在夺嫡之争中,曾经二老爷官位还没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