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桑燃
陆九州坐直身体，盯着外头，但是看了一会儿他便看累了。 他低头，视线落在莫年脸上。 她侧着脸睡得正熟，眼底有些青黑。 陆九州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悄悄伸手，拉住莫年垂在一旁的手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九州也有些困了，他轻轻揉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莫年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他得撑住。 为了让自己有事干，陆九州趴在窗边，数天上的星星打发时间。 这虽然是末世，天空却是意外的干净，漫天都是亮闪闪的星子，一轮明月高挂其中，竟被浩瀚的星辰衬得有些黯然失色。 数着数着，陆九州眼皮开始打架。 直到他恍惚看见窗户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动，给陆九州吓清醒了。 他定睛一看，是个黑乎乎的藤蔓一样的东西攀到车玻璃上了。 陆九州吓得心惊胆战，他转身摇了摇莫年，唤道：“莫年，莫年，外面有东西。” 莫年睁开眼，猛地坐起身。 恰在此时，车子猛地一震。 后座的东西顿时乒乒乓乓地响。 莫年立马拧动车钥匙，启动车辆。 车子却纹丝不动，莫年踩着油门，车轮在空转。 是异种……还是人？ 莫年警惕地环顾四周。 四周静默了几秒，“簌簌簌”越来越多的藤蔓爬上车子，轰得一声，她们的车被什么东西抬起来了。 是异能者。 莫年肯定。 手中凝着雷电，她降下车窗，藤蔓伸了进来，但是莫年手中的雷电迅速聚成球形，她朝着车底下藤蔓聚集的地方丢去，接触到硬物的一瞬间，雷球直接爆开来。 伴随着失重感，轰得一声巨响，车子重新跌回地面。 莫年一踩油门，前方的路面却突然诡异地涌动起来。 又来个土系异能者。 莫年皱眉，踩住刹车，车子堪堪停住。差一点就撞上那道突然出现的土墙。 几面土墙拔地而起，将越野车包围在里面。 莫年打开车门，低声对陆九州道：“你钻到下面躲着。” 陆九州点头，立马抱着腿钻到副驾驶座前的空当里。 莫年下了车，两手凝出雷电按在土墙上，直接将土墙轰出个洞来。 土墙轰然倒塌，外头歪歪扭扭站着十几个人。 这么多人？莫年眉头皱紧。 附近都是平地，她们从哪冒出来的？ 不过她们应当异能力都不高，莫年出手后，她们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莫年退后几步，靠在车边。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啪，啪，啪。” 鼓掌声打破平静。 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她鼓着掌，缓缓靠近莫年，在距离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你是七级异能者？” 那人开口。 四周其余人纷纷畏惧地退后一步。 莫年盯着这人，夜色昏暗，虽然有星光，但也看不太清。 “既然知道，赶紧滚吧。”莫年低声威胁道。 “哎呀，别这么有敌意啊。”女人摊手，手中凝出一团火焰，“jiejie也是七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莫年手紧了紧，她警惕地盯着这个女人。火光照亮了她半张脸，她是那个私人营地酒吧的调酒师。 “是你？” 女人笑了笑，将火焰凝得更大了些，照明范围也更广。 “你是个通缉犯吧？”女人摸了摸下巴，打量着莫年，觉得她样貌有一点眼熟。 莫年没说话。 “你想离开仇州？”女人又道，“我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信你？” “哈，你也可以不信我。不过我保证，在这仇州境内，你找不到其它偷渡客帮你离开。”女人笑，“何况……你还带着个男人呢。” 女人走了两步又道：“仇州边境所有关卡都戒严了——是在找你吧？” “你知道我是谁？” “不不不，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毕竟我只得到了消息，没有照片。”女人说，“听说仇州之主的宠侍，被外城区统领掳走了，领主勃然大怒，戒严全境，凡能提供消息者，得五百紫金，活捉叛贼莫年者——” 女人顿了顿。 “便是下一任外城区统领。” 莫年一惊。 领主怎么会开出这么荒唐的条件？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女人也是七级，她不会是想？ “别紧张。”女人摆手，安抚莫年，“我可对进仇州城做官没兴趣，我手下还有一大帮子人等着我养活呢。” 莫年并没有信她。 但她还是开口接话道：“帮我们出去，要多少钱？” “钱？嗯，钱么不是问题，不过我还有个条件。”女人抄起双臂。 莫年忽然发现她离得很近了。 “我要那个男人——” 莫年眼神一凛。 “做梦。”她率先发起了攻击。 刺眼的雷光落在女人站立的地方，莫年发出攻击后，立刻拉开车门，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探出一手继续攻击。 烟尘渐渐落下后，莫年从后视镜看到那女人毫发无损地出现，但她就站在那，好整以暇地笑着。 莫年心道不对劲，她侧头看向副驾驶位置上。哪里还有陆九州的影子。 她脸色一沉，停下车子。 她阴沉着脸走过去。 “你找死？” 女人笑笑：“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莫年压下心头的杀意，道：“什么事？” …… 夜晚降临，出境关卡前挤满了滞留的人，却是诡异的安静。 中午仇曼现身亲自搜查，什么也没搜到，但是她以奴隶中藏着违禁货物为由，扣下了云台奴隶贩子的所有奴隶。 那几个奴隶贩子叫嚷着不服，仇曼居然直接下手将几个人电成了一滩灰，狠辣得令人胆寒，也震慑了一圈人，再无人敢咧咧。 守卫队长让人把仇曼扣下的奴隶赶到关卡旁边的院子里。 这些都是从云台运来的男奴，各个都挺瘦弱的，最大年纪不超过二十岁。 “云台每天都有奴隶进来？”仇曼漫不经心问道。 “这倒不是，她们一般三个月来一趟，一趟大概会有五千奴隶。”守卫队长回答。 “仇州里有多少人喜欢这种？”仇曼又问道。 “这……”守卫队长犹豫了。她哪知道，她一直守在这偏远的卡口，虽然有油水，但也没处花啊。 仇曼忽然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她们给你送过人吧？” 守卫队长面色一滞，冷汗冒了出来。 “属下不敢隐瞒，是送过……”她决定坦白从宽，麻溜的跪下了，“送过几个，之后属下就没收了，她们也只是让属下少收点过关税……” “领主大人，属下，属下对您绝对是忠心耿耿！” “呵，忠心耿耿……”仇曼移开视线，嘲讽一笑。 “云台的男人滋味如何？” 守卫队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思考着，但也想不出仇曼问这话的意图，只好老实回答。 “虽和仇州大不相同，但是别有滋味……” 原本守卫队长也是偏好仇州那边身形强壮高大，有胸有屁股的男人。只不过在这关卡里守了十几年，别说男人了，连只公蚊子都没有。 几十公里外是某位督军的营地，里头有军中专用的倌馆，但是她嫌不干净，只偶尔去发泄。 后来云台来往的奴隶贩子送来两个奴隶，原本她是瞧不上的，细狗似的，身上没二两rou，有什么好玩的，但因为是对双胞胎，感觉新奇便留下了。 后来实在是寂寞难忍，便尝了一次，后面陆陆续续也收了四五个，除了一开始的双胞胎兄弟，其余都赏给下面人玩了。她这个头领也不能光自己享乐不是？ 要说云台的男人，虽然个头不高，身子也弱，但这弱柳扶风的，倒别有一番滋味，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你有良君？”仇曼又问。 守卫呐呐：“没有。” 哪有正经官家公子肯跟她到这破地方受苦吹风。而这边男人都是奴隶，她本家好赖也是仇州里的大家族，她虽不是直系，但隔得也不算远，自有家族的底蕴，哪能抬个奴隶做良君。 “你去下面挑个身子软些长得好的，洗干净些送上来。”仇曼命令道，说着转身回了房间。 守卫队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扶着栏杆颤巍巍站起来。 她叫来几个人，从奴隶里挑了个模样还不错的男孩，让人清洗了送进仇曼房里。 夜里她听到那奴隶的哭喊声，却很快又听不见了。 …… 莫年开着车跟在那群人后面。 她的脸色说不上好。 副驾驶位置上坐着那个威胁她的女人。 她叫桑燃，是这一片野人及偷渡客的首领。手下有二三十人，都是些低级异能者。 她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最后翘起腿，把脚搁在挡风玻璃的台面上。 莫年瞥了眼，没说话。 她倒是心情很好地和莫年搭话：“那男人真是你抢来的领主的侍奉啊？我瞧着也没多美啊？” 见莫年不理她，她又继续道：“你们打算去哪？关洲，还是越州？” “你要杀的那女人是什么实力？”莫年叉开话题。 桑燃晃晃脚。 “七级力量型异能者。” 力量型异能者其实力往往高于同级异能者。她们力大无比，恢复能力强，且皮糙rou厚，耐摔耐打，像小强一样。 总之，很难对付。 “你是七级，还有那么多手下也杀不了？” “杀倒是能杀，”桑燃懒洋洋道，“不过我这边得折损不少人。” “怎么惹你了？” 桑燃侧头，似笑非笑：“你说不定认得她呢？” 莫年皱眉。 “她是个通缉犯，半个多月前被通缉的，叫陈翡。” 原来是陈翡，莫年心道。 她从仇州底下排水管道跑了，领主虽也通缉她，但是远没有抓云鹭那般重视。云鹭离开仇州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想让我的车队带她出去，可她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我没同意，这人半夜进我车队偷了辆车，把上面的两个人杀了。”桑燃继续道，“可她没想到我在所有车上都装了炸弹，车一开走，我立马就引爆了。” “她杀了我的人，得付出代价。”桑燃说。 “既然如此，直说就是，”莫年斜睨她一眼，“大费周章地弄这么一遭……伤了我的人，我不会放过你。” 桑燃却是无赖一笑：“不逼你出手，怎么知道你的实力？” “我虽然怀疑你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外城统领，但我这又没照片，总得探探底细吧。” “再说了，我这也是防范未然么。帮我这一次，我送你们二人直接去关洲。”桑燃笑，“不收你的钱。” 莫年没再说话，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车队开进一堆钢筋混凝土堆成的废墟里。碎裂的瓦砾断壁胡乱地堆成三四米高的小山，几座小山围出一块空地。 空地里一共有十二辆车，加上方才开进来的五辆，不包括莫年这一辆，这车队一共有十七辆车子，算是个规模大的车队了。 车还没停稳，桑燃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首领！”留守阵地的人围了上来。 莫年停好车，也跟着下来了。 她看见陆九州被人从另一辆大卡车的车厢里推下来，跟着他的是个高壮的男人。 “诶，”见她往那边走，桑燃拦了一下，笑道，“别急，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莫年冷冷看了她一眼，还是停下脚步。 “战斗太危险，就我和你去吧。让他留在这儿也安全些。”桑燃道。 “陈翡在哪？” “两百米外一个废墟里躲着。卡车爆炸也炸伤了她，她估计躲在里边养伤呢。” “首领，我和您一起去吧！”一旁一个女人自告奋勇走上来。 “你去干什么？”桑燃斜了她一眼，“留在这儿好好看家。” “可是……” “行了，我找来的帮手可是外城区的统领大人，七级异能者。”桑燃拍了拍莫年的肩膀，莫年嫌恶地躲开了。 留在营地的人纷纷看了过来，眼神莫名，悄悄议论起来。 “你留在这看家。”桑燃吩咐道，“还有那男人……”她指了指陆九州，“好好招待。” 属下应了。 桑燃朝莫年使了个手势：“走吧。” “说几句话总行吧？”莫年道。 “行，行。” 莫年走过去，那群人畏惧地看着她，却还是挡在前面。 桑燃摆摆手，她们才让开。 莫年走过去对陆九州低声道：“你就在营地里待着，别往外跑，我很快回来。” 陆九州被身后男人拉着，没法走动，他担忧地看着莫年道：“你去做什么？会有危险吗？” 莫年笑了笑道：“当初在冬氿拍卖行绑走你的那个女人，她叫陈翡，她逃出来了，我去杀了她。” 陆九州想起那个掐着他脖子恶狠狠的女人，不免打了个寒颤。 “那，那你小心一些。” 莫年点头。 “说完了？”桑燃走过来，“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