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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店我们吃了很多次了,所以也知道点什么好吃。厨师的水平十年如一日的稳,唯一的问题是我带了好几串手镯,叮呤咣啷地敲在桌子上,张基没说什么,我也懒得摘。

    张基给我剥鱼rou挑刺,我就托着下巴等他投喂。

    这有点像我高中的时候,阿姨做好饭就走了,张基再帮我挑鱼刺,剥虾剥螃蟹,等我中午放学回来吃。

    不过这种事张基做做就算了,让张董来做就实在太跌份了。

    所以我决定阻止他。

    “我自己挑就行了。”

    张基抬眼笑了一下,“你吃就好。”

    我嘴巴上客气,心里却在打坏心思:“我怎么配?张董的时间不该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张基笑不出来了。

    当了领导就是不一样了,张基的不高兴和以前也不是一种了,以前他跟我不高兴是不会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的,他只是有点委屈有点不满意,但现在,他的表情就是在看一个做事不合他意的下属,皱着眉,不满意,揣度教育的措辞。

    我不知道怎么评判这样的转变,因为我也变了太多,我不能指责他不像以前。

    张基果然不出我所料,“怎么能这么说?”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挑。”

    张基沉默了一下,“等你回国外后,就只能自己挑了,我不在你身边。”

    我耸耸肩。

    和出国有什么关系?因为出国不能挑刺,所以现在要赶紧挑刺?但拒绝和我出国的是他,拒绝和我在一起的也是他,严格来说我和张基只能算是关系比较密切的炮友——最多搭配上几年前的喂饭的情谊。

    这个情谊也不能算是情谊,因为张基不乐意喂我。

    吃完饭我们在江边散步,我今天又穿了八厘米的高跟鞋出来,勉强能和张基平视了。走了一会儿我怕就脚疼得不行,实在走不下去了。

    张基盯着我的鞋,犯难地皱起眉。

    “昨天刚喊脚疼,今天又穿这么难走的鞋,非得折磨自己?”

    我给他看我磨得发红的脚踝,问:“那你背我吗?”

    张基说:“你穿着裙子。”

    哦对,我从善如流,“抱也行。”

    张基不理我了,他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我听到他在讲合约的事情,识趣地走到一边去。

    江边有点冷,风很大,我穿着张基的外套,在他的口袋里翻来翻去,翻到一个烟盒,一个打火机,一个车钥匙,一个小盒子。

    我打开盒子,里面一条金项链,我回头看张基,张基朝我点了点头,说明这是送我的。

    我被张基的审美彻底打败了,我这辈子收到过各种各样贵重漂亮的首饰,但是只有张基送我金,他给我买了很多让我戴,说如果哪天手机丢了,还能用首饰换钱。

    我戴上项链,在江边来回溜达。

    我打转了十几分钟,张基的电话终于结束了,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董事会的电话?”

    “嗯。”

    我琢磨了一下,“白金阳又为难你了?”

    张基叹息:“不是,是刘叔叔,别问了。”

    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也懒得问,张基当上副董后日子就过得苦大仇深,他的年龄摆在那里,董事会和下面的人一起压迫他一个人,老一辈的欺负他,年轻的不服他,我也不太懂为什么白金阳和张基父亲他们几个要这么搞。

    无所谓,张基的苦恼和我没关系。

    张基朝我伸出手,“要抱吗?”

    我环顾四周,晚上江边人不多,但也来来往往,散步的老人,锻炼的年轻人,带孩子的年轻的夫妇……我虽然不要脸,但还是注意公众场合影响的。

    “不用了。”我遗憾拒绝,“影响不好。”

    张基笑了笑,“小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

    我板着脸:“你都说了是小时候了。”

    “也不小,你十四岁的时候还要我抱着你。”

    我不想说话了。

    张基还在那里越说越起劲,“没给你买你想吃的还会闹脾气,绝食给我看,说我做的饭太难吃了,我下午要上班,还得去给你买鸡腿堡。”

    我的脸色现在一定很难看,因为张基笑得愈发真切,愈发慈爱。

    我现在穿着,露背的裹身的高定白色长裙,和八厘米的绑带高跟鞋,脸上妆浓得白金阳都认不出来,精心锻炼过的身材能拿下全世界的直男,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很高级的富婆,但是张基在这里说我脸都洗不干净的年纪时的糗事,我只想脱掉鞋子谋杀他。

    我冷冷地看着张基笑。

    “好笑吗?”

    “好笑,怎么不好笑?”张基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我精心打理的高颅顶盘发揉成了鸡窝,“你小时候最可爱了,还有酒窝,惹我生气了还会给我捶肩。”

    “和现在比呢?”我冷笑着抛出陷阱。

    张基想都没想就跳进去了,“当然是小时候了,乖乖。”

    好,好极了。

    我懒得再废话,用尽全力把手包和鞋子全都朝张基砸过去,然后提着裙摆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一股力量控制住我的肩背和腿,我在怒吼中被张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