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谁派你来行刺帝师大人的?说!” 陆秀秀跪在地上,脑中混乱,响起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 周遭冷飕飕的一片昏暗,陆秀秀在幽暗中看到了几个身影,那一张张脸犹若鬼怪,她这是在……森罗殿吗? 听闻人死后都会去往森罗殿,十殿阎罗会根据生前的业障,对死后之人的灵魂进行审判。陆秀秀自觉这一生虽然荒腔走板,但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所以万万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投到这炼狱中来。 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却不行,膝盖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这时心窝上传来一阵剧痛,有人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前,那力道大得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移了位,痛感真真切切。 浓重的铁锈味涌上舌尖,陆秀秀呕了血,像个破布袋似的萎顿在地面上。 “还不肯招?!”有人“砰”地拍响桌子,朝着陆秀秀怒喝道,“谁指使你来的?如实交代!” 陆秀秀脑袋昏沉,一时无话说,也说不出什么来。她明明饮了鸠酒,按理说早该毒发身亡了,却不知一醒来为何出现在此处? 舔了舔血腥铁锈味的干涩嘴皮,陆秀秀平定了情绪,那头脑渐渐的恢复了清明,不觉疼痛委屈,反而有一丝惊喜——她没死! 她那样一条青春鲜艳的生命,自然不甘心死于非命,如今重生,陆秀秀想放声大笑,想痛哭,可这一切却统统堵在嗓子眼里,进退维谷,任由眼眶湿热一片。 前世她为了权势富贵,在宫宴上献舞时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引起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慕容仪的注意,接近他,用魅惑之姿获取专宠,因为她的出现,原本风平浪静的皇宫变得鸡飞狗跳。 当私欲战胜内心,她在所有人眼中,就成了妖冶放浪的代名词。 后来慕容仪登基,那些弹劾她的奏折就如雪花一般飞进了紫宸殿,十八位重臣联名上折,要治她死罪!而带头之人,正是太子帝师,恒定贞。 陆秀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宠妃之路还没开始,就被一杯毒酒终结,香消玉殒。 对恒定贞其人,陆秀秀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慕容仪的老师,慕容仪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后,恒定贞也跟着就成了帝王师,名义上还是天子老师,实际与三朝老臣张汝光一起辅佐天子的最得力的臣子,如同左膀右臂。 虽皇权至上,即便是已经当上帝王的慕容仪,也仍对恒定贞尊敬有加,甚至是言听计从,那时的恒定贞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他这样的人眼里,自己就是那区区一条祸国的蛀虫,死不足惜吧。 所有人都说她狐媚君主,是祸水,可有什么办法,她得活下去!她没有能依靠的家族势力,只能凭自己的样貌和rou体去换取荣华地位。 魅惑君王不是本意,祸国殃民也不是初衷,若不婉转攀附,去攀附那个最有权势的男人,那么最后被踩在脚底下随意欺辱的人一定会是自己。 就算狐媚讨欢,她也不过只是想活下去罢了,又有什么错?这个世道不就是如此么,不是别人欺负她,就是她欺负别人,她宁可是后者。 “行刺?” 陆秀秀忍着腿间的不适,微抬蓁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难道不是帝师大人趁人之危,玷污我的清白吗?” 陆秀秀刚睁开眼时,脑袋昏昏沉沉,正是一片混乱之时,就看见那个素日高贵清正的男人正箍着她沉闷耸dong。 浅色瞳眸里满是情yu,美人额间薄汗摇坠,臂膀有力。 此时的人不应该是慕容仪吗,为何会变成恒定贞? 陆秀秀一时手足无措,然而也来不及细想,恼恨上来,在男人快要灭顶的时刻,她想也不想的拿过旁边的青花汝窑大花瓶,狠狠砸在他头上。 若非这狗男人,她现下还好好躺在慕容仪的怀里撒娇呢,说不定都当上皇后了! 审问的女官挑眉:“不说?我倒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刑具狠,来人,给她上刑!”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过来把陆秀秀从地上拖拽起来,将她五花大绑的缚在柱子上。 凌空甩了个响鞭,随即扬鞭抽下。 行刑人似乎是个对鞭刑颇有研究的老手,这一鞭抽过来,未必会抽的人血rou横飞,却能直疼到人的骨髓里去。 陆秀秀忍不住疼,登时尖叫出来。因站着的姿势,tui间就有一股热流流出,鲜血混着白浊。 “我要见恒定贞!”陆秀秀颤抖着嘴皮开了口,声音嘶哑粗涩,如同裂帛。 女官面无表情,冷漠道:“放肆,帝师大人岂是你一个贱婢想见就能见的?!继续打!再不老实招来,就打到老实,看你的舌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又是一记重重的鞭子下去。 陆秀秀疼得几欲晕死过去,偏绑的牢固没法动弹,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哭,可眼泪却是一直往下流,仰起头咬牙道:“我不是什么贱婢,我是骑都尉陆风的女儿。” “你们私自动刑,视宫规于何物?今日是陛下与皇后办的迎春家宴,我是奉了圣命入宫的!” 虽说是家宴,其实是为了皇帝物色新妃举行的小型宴会。后宫里人不多,本打算选秀,可敬妃刚过世,皇上也无心大张旗鼓的cao办,于是皇后便举办了这个家宴。 这个入宫名额是她费尽心机求来的,原想借此机会,哪怕不能受到帝王的垂爱,能跟了哪位贵人也是好的,谁知道…… “既身为备选秀女,却勾引帝师,那你更该死了!” “勾引他,我还不如去勾引一条狗。“陆秀秀心头窜起一股火苗子,更怒,连连冷笑,一字一句地说道,“宫中出了私通之事,你身为女官,不问清楚就私自扣押女眷,还滥用鞭刑逼我认罪,你简直胆大包天!“ “至于行刺,那就更是可笑,恒定贞辱我在先,还不许我还手吗?难道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帝师大人,我便要躺直任他予取予求吗?” 简直欺人太甚!陆秀秀越说越气,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你言之凿凿,可有谁为你作证?”女官被她盯得发毛,咳嗽一声,端起茶碗,拨了拨茶沫,慢条斯理地抿了几口,讥讽的道,“总不能是帝师大人自个儿吃了春.药,跑来与你红绡帐暖吧?” “此事我也是受害者,你不去彻查罪魁祸首,却将我绑来这里,无非就是认定了我有罪。”陆秀秀昂起脖子,铿声道,“我虽出身寒微,也容不得你们这般羞辱诋毁!你既如此颠倒黑白,我非要告到陛下跟前,求个明正!” “狡诈巧言,少拿陛下来压我。“女官轻蔑的看着她,“你阴谋算计勾引帝师,还将他打伤,难不成就有理了?!哼,真不知道跟谁学的下作手段,陆都尉平时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 陆秀秀从鼻孔里哼出一股气来,嘶哑地说道:“你开口勾引闭口勾引,他的清白是清白,我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吗?给我等着,等我出了这里,绝不放过你!” 女官见她如此嘴硬,落到这般田地还胆敢威胁自己,立刻沉下脸,夺过鞭子就要抽打过去。 陆秀秀腮畔紧咬,直直的站在那里,除了硬着脖子承受,貌似也别无他法,于是挺直背脊,一脸坚决的咬牙承受。 正在这时,外头进来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走到女官的身边耳语了一通。 “帝师大人醒了?” “醒了。” “大人可否无碍?” “已无大碍,大人说了,今晚的事只是一场误会,这位姑娘也并非什么刺客。” 女官扫了陆秀秀一眼,嘴角噙着冷淡的笑容:“既然帝师大人发话了,奴婢理应遵从,可秽乱宫闱一事非同小可,若让皇后娘娘知道,定要责罚我。“ “此事不宜声张,还望瑛姑姑守口如瓶。”说着小太监取出一锭银子塞到瑛姑姑的手里。 “帝师大人还交代了,如果姑姑愿意绝口不提今日之事,并且护送这位姑娘出了这里的甬道,便再给你五十两。” 瑛姑姑闻言眉心一松,笑出了一脸的菊花,殷勤的把他们迎了出去:“放心,我省得的。王公公这么会办事,我自然会卖你一个好。夜来霜雪滑脚,奴婢多打几盏灯笼,替这位陆姑娘照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