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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18年4月18日。 派出所给赵峰打电话的时候，赵峰没有接到，他正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 “赵峰啊，你家里情况特殊，你的母亲....”赵峰的班主任是位和蔼又不失严厉的中年女老师，此时她小心翼翼的瞧赵峰，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没什么表情的脸，继续说道，“她有刑事犯罪的前科，你可以选择的大学就会比别人少一些...你懂吧” 赵峰一米八五的个子，由于营养不良而过瘦的身体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单薄，没有血色的脸苍白的仿佛一张白纸。 赵峰低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班主任，他的眼型是眼尾稍微往上挑的三白眼，本就是看起来很凌厉，再加上他空洞的眼神，班主任莫名感到紧张。 赵峰毫无情绪波澜的声音响起:“我清楚这些，麻烦老师了” 班主任暗自松了一口气:“行吧，那你就先回去吧，距离高考只有一个半月了，好好发挥，你的成绩走个一本没问题的” 出了办公室的门后，赵峰掏出手机，看到陈警官的未接电话，心理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回拨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赵峰不开口，陈警官也不开口，双方尴尬几秒后，陈警官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小峰，今天是你mama到派出所报道的日子，她怎么没来？” 赵峰站在走廊里，握着手机不说话。有几个女生经过赵峰身边，她们看了赵峰一眼，往前走过一段距离后，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断断续续的声音飘到赵峰耳朵里。 “欸他就是那个mama吸毒的那个吗” “这长得还挺帅” “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 “你小点声！” 电话里又传来陈警官的声音：“她这段时间在家吗” 赵峰突然觉得声音好杂乱，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陈警官的声音，教室里吵闹的声音，甚至楼下cao场的篮球击打地面的声音，全都清晰且杂乱无序的传进耳朵里，再不管不顾的一窝蜂钻进赵峰的脑海里。 真的很吵。 “没有，她不在家”赵峰回答，“已经一周不在家了” 赵峰回家的时候，路过卖鸡蛋的小摊子，他看着5.5/斤的价格牌，心里算了一遍手里还有的钱，蹲下来捡了五个鸡蛋。 摊主看一眼秤上的五个鸡蛋，再看一眼赵峰，抿了抿嘴，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赵峰提着五个鸡蛋回家，他扫视了一下放菜的纸盒，把接下来一周的日子安排的清清楚楚，明天开始每天煮一个鸡蛋捣碎，每顿饭分二分之一搅和在米饭里。 家里还有三个西红柿和一个洋葱，明天米再买五块钱的，电费再冲十块。 这样，他手头的钱还能挺到周末，周末再去工地里干活，下周的饭钱就又有了。 赵峰在被窝里找到剩下的俩馒头，他舍不得开火热馒头，想着能省一点燃气费就省一点，但是又怕馒头凉了，就塞在被子里。 赵峰啃着馒头，眼睛盯着桌上的鸡蛋。 控制住，赵峰，一定要控制住，明天才可以吃鸡蛋。 半夜里赵峰饿的睡不着，他从床上翻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鸡蛋，几步就从床边走到桌前。 赵峰站了一会儿，又躺回床上。 廉租房的隔音很差，赵峰的动静太大，隔壁敲了几下如同木板一样薄的墙。 赵峰翻了个身，背对着鸡蛋，逼着自己睡着了。 早晨醒来，赵峰一边吃二分之一个煮鸡蛋拌饭，一边翻着微信。他跟刘浩还有井若若，有一个三个人的群聊，叫“四合院未来业主群”，这个名字是刘浩定的。 赵峰点进“四合院未来业主群”，看刘浩和井若若都发了什么。 这时手机上弹出短信，陈警官给赵峰发的，陈警官让他一有他mama的情况立刻汇报。 赵峰没回复。 他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早些年的时候，赵峰还很喜欢上赶着表现自己的听话。 陈警官一说点什么事，赵峰立刻“您辛苦了”“添麻烦了”恭维话就围上去了。 那时赵峰想着，这样至少能显得我们态度好对不对，显得我们有改的迹象和意愿，这样mama在派出所那里给警察的印象是不是能稍微好点，mama变好的可能性也大一点。 后来赵峰明白，这都是他一厢情愿，他在这边向着警察再三保证，那边就抓到他mama又复吸。 赵峰稍微攒点钱想改善生活，过不了多久就要交戒毒所的生活费和治疗费。 算了，自己还折腾什么呢，她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赵峰想过跑，远离这种深陷烂泥的日子，像他父亲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记忆里，他小时候家庭条件还是不错的，有车有房，偶尔还会出去旅游。 自从mama染上毒瘾，先是房子越来越小，接着家具一件一件的没了，最后爸爸也没了。 赵钟国抛弃这个家的那天，赵峰6岁。 他摸了摸赵峰的脸，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张红艳艳的一百块钱。 赵峰小的时候很爱说话，他可以跟在爸爸mama身后不停的絮叨，从看到的讲到吃到的，再讲到闻到的。 那天也一样，赵峰跟在赵钟国身后，他奶声奶气的举着红票子说：“爸爸这个是钱嘛？我知道！老师讲过！这个可以换东西呢...” 赵峰一直跟着赵钟国，跟着赵钟国下楼梯，跟着赵钟国走到马路上，跟着赵钟国拦停一辆出租车。 赵钟国把一个大黑包放进出租车后备箱里，小小的赵峰看到大黑包垂在外面的带子，还帮着爸爸把带子也放到后备箱里。 “嘻嘻这样就不会掉出来啦”小赵峰仰着头看向爸爸，他等着爸爸夸他，他很能干的哦，都能帮到爸爸了。 但赵钟国没有说话，甚至赵钟国都没有低头看他。 小赵峰不明所以，他以为爸爸没有听清。但是没关系，他做这些又不是为了爸爸的夸奖而做的，爸爸没听到就没听到吧。 “爸爸是不是又要出差呀，什么时候回来啊，回来的时候估计我们又在搬家了...”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小赵峰冲着车窗咧着大嘴笑，挥着小手。 “爸爸早点回来哦～” 出租车司机抬头看着后视镜，笑着跟后座的男人说：“您儿子真可爱，有这样的孩子福气哦，不像我家的那个臭小子...” 司机滔滔不绝的讲着，赵钟国不出声。 赵钟国转头看向窗外，窗户倒影着他的脸，模模糊糊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