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早餐

    我惦记着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儿女放假回家的第二日，林母起得比平日要早一些。虽然昨天就向家政叮嘱好了早餐，但还是亲自来到厨房看了一遍，确保都是林疏和林歌平时爱吃的餐点。

    林歌下了楼。白色T恤和黑色裤子，很家常的打扮。他走到厨房里和林母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案台边倒了杯水。

    “去叫你meimei起来吃早餐。”

    “好的，妈。”

    于是他在下楼不到五分钟又重新走上了楼梯。林疏的卧室锁着门，别墅的房间隔音都很好，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他现在没有林疏卧室锁头上的密码，自然也无法开门进去把meimei叫醒。

    林歌拿着水杯回到房间，给林疏的手机拨去了电话。

    意料之中的长时间未接，林歌并不急，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戴着蓝牙耳机走到书柜前蹲下身。

    打了两次，林疏终于接了电话。甫一接通，那边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过来：“一大早打什么电话？吵死了知不知道？”

    女孩的声音还有着没睡醒的沙哑和被吵醒的恼怒。她有起床气他是知道的，只是大部分时间她都比较平静，不会大吵大闹，只是盯着前来叫醒自己的那个人的脸，身体像黏在被子里面似的一动不动，把人看得脊背发凉。

    今天是真的被自己气急了。林歌轻笑，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她气鼓鼓的模样，长发被睡得散乱，脸上也许有一点压痕，手臂伸出被子外恶狠狠地抓着被角，另一只手拿着电话。

    睡裙也很多时候会被越睡越短。

    这是林歌在暑假的时候总结出来的经验。得力于他早上规律的生物钟，手机里调好的二十个备用闹钟都没有派上过一次用场。每天醒来时怀里都抱着一个温暖可爱的林疏，手臂穿过腰间把他拉到自己身前，脑袋也贴在他的胸膛，睡得很熟。

    能在这个情况下每天准时起床、把昨晚来房间可能弄乱的地方整理好再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实在是一件难事。

    而且很多时候，他轻轻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会看见meimei不安分的腿伸出了被子之外，睡裙大喇喇地缩上去，本就在膝盖上下的长度变得更短。

    作为一个关爱meimei的好哥哥，林歌伸出手去把她的睡裙拉下来捋顺，再把她的腿塞回被子里，以防着凉。

    而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男朋友，林歌把空调调高了一度，把她的闹钟调后了十分钟，然后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回房间洗澡。

    他不是没有想过在她身边无忧无虑地睡到她醒来。

    但林歌也知道，这样的环境里，一次的放纵就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他不能拿就算那么一点点的风险去赌。

    所以昨晚，林疏把反锁的厨房门打开之后，他没再试图去抓她的手。他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不该碰的底线不能碰，他并没有踩着高压线找刺激的癖好。

    靠近她之前，他就已经把门锁好了。家政进主厅的后门，也被他提前锁好了。

    一个习惯的养成要21天以上，而放弃它只需要一天。

    林歌知道，想要立刻改掉天天吃宵夜的习惯，是没那么容易的。她吃宵夜的时间、经常吃哪家的宵夜，都是她习惯养成的一部分。就算舍友都不在身边，自己也要去吃一点才回宿舍休息的。第一天回家，在日程表里无端缺席的一个项目，就需要找新的项目去替代。

    于是他守株待兔，蛰伏暗处，等待他的好meimei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等来了他魂牵梦萦的对象。

    “宝宝，起床吃早餐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柔柔的，如同一支羽毛扫过心口。

    但大小姐还在气头上，没给他好脸色看：“不吃，别吵我睡觉。”

    说罢正准备关掉电话，林歌却早有预料一般抢先说道：“宝宝，昨天是我不对，哥哥向你道歉，是我吓到宝宝了，宝宝怎么罚我都行。妈在楼下等你吃早餐，宝宝先起来洗漱好不好？”

    一口一个宝宝，再有多大气性也抵不住这份攻势，他还把mama搬了出来。虽然知道林母对她一向百依百顺，不吃一顿早餐也没什么，但是经过林歌一顿有意无意的提醒，昨晚那场荒唐情事就涌上了脑海，瞌睡虫都被抛到西天去了。

    “起了起了。”林疏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然后把电话挂掉，趿拉着拖鞋站起来抓了把头发，然后慢吞吞地走到卫生间里刷牙。

    刚挤好牙膏，抬头望向镜子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红艳艳的嘴唇。过了一夜还像个猴子屁股一样颜色新鲜……

    怎么全世界都在提醒她昨晚的事。

    林疏没好气地把牙刷往口腔里面怼，刷刷刷地对自己的牙齿进行一番“泄愤”，然后漱干净，拿起毛巾擦脸。

    一边擦脸一边恨恨地在心里问候林歌，咒他今天出门必摔跤。

    洗漱完出来，拿出一只轻微带色的唇膏在嘴唇上涂了几遍，觉得挺合适之后就把头发扎好，下楼去。

    林母和林歌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看见她，林母人都笑开了，叫她过来吃早餐。

    林歌坐在她身边，笑得很宠溺。

    林疏的鸡皮疙瘩又一次冒了出来。

    这人真是……

    林疏去喝了杯水然后折返回来，到桌前坐下，吃着粥。咬着点心，漂亮的大眼睛四处转动打量，好奇宝宝似的。

    林母和林歌在谈公司相关的事情。林歌脸上那种媲美电影男主一往情深矢志不渝的表情暂时褪去，严肃而认真。虽然穿着家居服，也不掩其气场。

    想到这里，林疏不由得想起昨晚，林歌是穿着衬衫出现的。

    黑色的暗纹衬衫，手工定做，在昨天的吻之后变得皱巴巴的。

    ……不对。

    谁闲得没事干大晚上穿衬衫啊！晚上十一点钟穿衬衫出来晃荡？

    林疏咬下一口面包，上身慢慢转动朝着林歌的方向，在林母看不见的角度对林歌怒目而视。

    这丫的就是故意来勾引她的！！！

    死sao包！！！花孔雀！！！

    昨晚吃宵夜还想喂她吃，站在她面慢慢搅拌着面条，一边轻声细语地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不肯吃饭被林歌哄着吃呢！苍天啊，继黏人精、表演型人格之后，林歌又患上了喂食癖不成？

    后面还是她把碗拿过来自己吃，厨房没凳子，她还坐在林歌抱她上去的那个料理台上。一个埋头吃，一个垂眸看，以一种诡异的氛围结束了这场闹剧。

    她吃完之后，林歌把碗接了过去，兀自开始洗碗。洗碗之前还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挽上去，整整齐齐地叠好、收住。

    林疏无所事事，除了厨具和食材便只能看他，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衬衫。

    林疏把记忆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确信这是一场针对她的、赤裸裸的勾引。

    林歌接收到她恼羞成怒的眼神，心里只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让人想要多看些，趁林母思考的片刻抬头往林那边看。

    眼尾上挑，眼角内勾，从锁骨的方向开始，慢慢往上，她的颈部游走，在她唇边停下。

    目光幽幽，又转眸向她瞧来，笑意直达眼底，是勾引，是调情，也是陷阱被揭穿之后的莫大坦然，一副不惊不乱的悠悠作派。

    他眼神灼灼，未吻似吻。

    林疏像是被烫到一般匆匆移开视线，连后面的讨伐都忘了个精光。躲开之前挺起胆子给了他警告的一记，让他别再做出这副令人浑身不适的表情！！！

    妈还在呢！！！

    他真是什么场合都能发情，一副想要把人拆吞入腹的样子，活像三味书屋里诱惑来人的美人蛇。

    但林疏忘了，兄妹俩总会有相似的地方的。她和林歌长着同款眼睛，内勾的眼角，与人相望的时候，像是把人深深地刻入眼中。

    所以她也无从知道，当她或是迷茫或是生气，亦或者是其他情绪上了脸，染上了双眸，再转向林歌的时候，那双与他无差的眼睛，是何种清澈风情，白色风铃挂在蓝白双色的屋檐，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垂下流苏在春风中起舞。

    两个人最相像的部位，桃花深潭从不止盛放在一个地方。

    也是他最喜欢拿来和她调情的地方。他清楚自己的优势，无论何时都觉得自己身上与她相似的地方最为好看，与她像，是对他的褒奖和赐予他的荣耀。

    昨晚的番茄鸡蛋面被林歌重新热了一遍，又煎了一碟牛rou给她，林疏肚子里还不是很饿，早餐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林母也和林歌谈完了事，一左一右地看着儿女：“怎么样，在家还是跟我去公司逛逛？

    “才回来一天啊mama，我还没那么快失宠吧。”

    “净说些傻话。”林母笑着揉了揉林疏的头发，“你哥要跟我去公司，那你自己在家？”

    “哥也才回家第二天，怎么就要去公司了？”

    林疏记得林歌大学学的专业应该和管理不搭边才对。

    “你哥早就要去了，现在啊就是活该。”林母的语气恨铁不成钢，“他不学着点，以后得把我和你爸气死。”

    林疏咯咯地笑起来，但心里清楚，她和林歌迟早会有一个人要学着接手公司的。

    她大学学的是新媒体，中学时期接触的都是艺术相关，对公司经营没有兴趣甚至觉得头痛。

    而林歌和她一样，报了和经济毫不相干的专业，以前也没见他对公司的事情上心过。

    但逃避终究不是问题，总要有一个人担起继承的责任。

    爸妈会老去，儿女要成长。

    林疏有时候也会想，毕业之后会不会被回到家里，去做自己不喜欢但是必须要做的事。

    而现在，林歌站了出来，把这份责任担在肩上，她想象中的未来，可以不用实现在自己身上了。

    她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无需考虑毕业前后。

    林疏慢慢转眼看着林歌。

    “这样啊妈。”

    “对啊，那宝贝去不去呀？”

    “去。”

    林疏语速很快地说道。

    虽然去公司也做不了什么，还会像动物园的大熊猫一样被人参观，但感觉不去的话，会好像，好像怪对不起他一样。

    林母不知道她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高高兴兴地去和助理说话去了。

    林疏上楼准备换衣服出门，却在转角处被人堵住。

    他声音浸透了桃花清泉，蛊惑着她：“宝宝，你刚刚……是在心疼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