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长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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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的夏天,林育容在武汉。他是在指挥完两广战役后,才回到自己的家乡的。 清晨,阳光稀薄,鸟啼清脆。林育容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身边立着的李作朋接过内勤递上的披风,披在他身上,“林总,小心凉。” 林育容“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他的《兵家七经》,“怎么?” 李作朋看着他苍白平静的侧脸,斟酌着怎么开口,“林总……您知道,陈世椿……” 林育容这回抬起了眼睛,“不是已经下达过处理决定了吗?”说着他又低下头,“还有事儿?” 李作朋在心里叹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说了,“他被广州军区禁闭后,总是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攻击林总……” “哦。”林育容又翻了一页书,平平淡淡回应道。 “他不知悔改,还是经常说他救过您,您却和他过不去……” 林育容翻书的手终于停了一下,李作朋赶忙道:“您别生气……他犯浑也不是一两天了,您……” 林育容的目光落在远处辽阔的天幕上,“你是不是也觉得,凭着当年的情分,我该拉他一把?” 李作朋觑了一眼他的神色,方道:“连政委都没说什么,您又何必开这个口呢。” 林育容敛下眼睛,“你回去知会广州军区一声,说我会去看看他。” “林总?!”李作朋惊讶地拔高了声音,“您……” 林育容按按手制止他说下去,李作朋只好道:“我知道了。” 林育容摇摇头,他说:“陈世椿这个人哪……” 最终,只剩下几不可闻的叹息。 “林总来了。”叶沧白微笑上前,“刮了好大的风啊,把林司令员都吹到广州来了。” 林育容微微弯了嘴角,“打扰沧白同志了。” “哪能?林总这次来,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我只是来看看沧白同志,顺便,见见那个一直想见我的人。” 叶沧白不笑了,“陈世椿?” 平心而论,软禁陈世椿的地方条件并不差。然而,这个小楼关得住他的脚步,又哪里关得住他生性桀骜的一颗心呢? 林育容上得楼来,听见屋里正乒乒乓乓地砸东西,警卫人员面露难色,“林总……您一会儿再来?” 林育容恍若未闻,“让我和他说说话。” 警卫人员只好上前敲了敲门,“别砸了!别砸了!林总来看你了!” 门里忽然静了下来。林育容扭了门把手,警卫想跟进去,被他拦下了,“一会儿我就出来了。” 林育容进了门。 陈世椿垂手站在屋子中央,在满地狼藉中,死死盯住正缓步向他走来的人。 他没变。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首长。他从出现在他面前那天开始就是那样,清冷、孤傲。开始,那并不叫他感到不适。后来,却让他觉得那么愤怒、绝望。 他变了。他从当年与自己寝食同步的知己好友,变成了会在会议上点名批评他的威严领导。他从爱护他、提拔他的伯乐,变成了让他挂个副参谋长闲职的陌路人。 为什么,林育容?!为什么,会这样?! 林育容仔细打量了他,方扶起被陈世椿摔翻在地的椅子,径自坐了下来。“你摔够了?”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军装的领子,“岁数也不小了,还这么毛躁。” 陈世椿满面憔悴,此刻却硬撑着道:“你整我整够了,来看笑话?” 林育容偏过脸,“你很清楚,是得罪了谁才这样。” 陈世椿冷笑,“我本来应该是六纵司令员!我本来应该比李作朋那个小鬼更得意!”他忽然大跨步走到林育容面前,逼视着他的眼,“是你把我安排到叶沧白手下的!是你!” 林育容忽然一笑,温煦得如春日的暖阳一般,叫陈世椿也一时愣怔。他说: “目中无人,谁能容得下你呢?” 陈世椿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双目血红,声音发抖,“我目中无人?是谁目中无人?当年,当年我是你亲自任命的六纵司令员,你却叫我手下师长别听我的命令……你这又算什么?” 林育容的目光像往日一样平静,“红一军团代军团长,115师代师长……你的职务和我没什么差别。”他轻轻掰开他的手,“你是这么想的吗?” “没错。没错……”他松开手,有些恍惚,有些怅然,“我们有什么不同?你干的活,我有什么不能干?凭什么你是高高在上的四野司令员,我就是阶下囚?!” 林育容的眼神在恨铁不成钢和遗憾中徘徊,最终选择了后者,“代军团长,代师长……”他把“代”字的发音加重了一点点,听在陈世椿耳里却像千斤重物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你去掉过这个‘代’字吗?”他压低了声音,近乎呢喃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悲伤,“你性格骄傲,我不怪你……可是,我是你多年的老首长,难道你也……” 陈世椿突然咆哮着打断了他,“是!我是想去掉那个‘代’字!我是想取你而代之!可这有什么错?你这么整我,配得上将士们对你的尊重吗?!” 林育容并不看他,“配得上或配不上,如今也和你没有关系。”他站起身,留给陈世椿一个背影,“我来,是听你说这些的吗?你骂了我,就解脱了吗?” 陈世椿的声音变得扭曲,“林育容!我救过你的命!” 林育容正要推门走出,此时却停了脚步,他没有回头,语气温和,“是,我一直都记得,将来也不会忘记。”他终于推开了门,“但我们之间,也就只剩下这个了。” 陈世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终于跌坐在地哈哈大笑,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眼中,争先恐后地滑落下来。 李作朋跟在他身边,神色中满是担忧,“林总……他……” 林育容眨眨眼,神色中含着淡淡的厌倦,“以后别再提他了。” 1954年,陈世椿软禁处意外失火,他也葬身火海。 林育容听说了消息,他闭起眼,“我知道了。” 1929年的闽西,时任红四军一纵队纵队司令的林育容率部与闽军作战。战斗即将结束,穷途末路的敌人包围了他的指挥所作最后一搏。 千钧一发之际,一纵队一支队副支队长陈世椿赶至。烟尘滚滚的指挥所里,陈世椿一步跨至林育容身边,将他护在身后。 “辛苦你了。”林育容拍了拍他的肩,陈世椿擦了擦额头上淋漓的汗,脏污的脸上,是一个无比真诚灿烂的笑容,耀眼得如同他们那些最好的岁月。 “林司令,你没事儿就好。” 林育容站在窗前,极目远方。 1971年9月13日,256号三叉戟在温都尔汗坠毁,燃起的熊熊大火,映红了半片天空。 1980年,林育容被最高人民法院认定为反革命集团主犯。 1988年,陈世椿平反。他曾经所受的所有处罚,都被认为是林育容的刻意加害。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