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鸟,掌中雀
立后大典近在咫尺,叶潇潇终究没把陆霁丢药堂,cao办的事足够让他抽不开身。 她向来不喜那繁多的礼节,陆霁早已安排好了替身。 容笙自然知晓凤冠霞帔下的人不是她,那个高傲冷清的人,怎会与他妥协。繁忙的礼节过后,替身已然离去,他终于可以去见朝思暮想之人。 看着身上的红衣,他曾也卑微祁望过,叶潇潇会与他并肩,哪怕眼中无他。 叶潇潇看着房中的金笼不禁觉得可笑,容笙还是比陆霁放肆些。 殿内的门被猛然打开,来人身着金丝红绸,繁重的礼服也难掩身形的消瘦。 细长眉目,鼻梁高挑,尖细下颚,见到她时的眼眸如星般闪着光彩,优美的粉红色薄唇自然的上扬,眼角的泪痣平添几分风情,带了些慵懒的美感。 他与陆霁不同,陆霁生来清冷,本是不染凡尘的仙,偏偏沦陷于世俗的欲望。为了讨好心爱之人,将自己变为低贱可欺的玩物。 而容笙不同,用别人的话说,他生来就是胡族的贱种。儿时母亲被杖毙,被其他皇子当成狗骑,学狗叫,与狼抢食,与死囚厮杀,连最低微的太监都能肆意欺辱他。 说来可怜,能活命,只是因为嫡子说要养条狗。做嫡子的狗,容笙都可以杖毙那些太监,那时才知,权利才是最好的东西。 而亲生父亲,昭国的皇,把他当做污点,那些胡族的舞姬怎配生下他的孩子。两国皇帝都主和,互送质子平安度日。 容笙又一次被当做弃子,来敌国受辱。他生的好,一张脸像极了他母亲,好像没见过像容笙这般好看的男子,宴席上小姐的目光都离不开他。 儒雅有礼的行为举止,抬头微微一笑,就让那些大家闺秀红了脸颊。谁不想往上爬呢, 他野心极大,他要的只有嫡公主,叶潇潇。 龙烛突然噼里啪啦的跳动,与殿内的寂静格格不入。 “殿下,您是我的了。” 不紧不慢走到叶潇潇面前,眼底里的占有呼之欲出。 “爬上去。” 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传来,容笙早已习惯。 “殿下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现在的阶下囚可是您。” 轻笑出声,动作温柔的拉起面前之人的手,走向床边。 叶潇潇利落的将他压在床上,目光停留在他锁骨处的印记中,一个极小的潇字昭示这他曾经男宠的身份。 容笙带着她起身,握住她的手覆上那个印记。 “殿下喜欢吗,容笙是您的。” 叶潇潇将手抽出,他也不脑,将自己衣服一件件脱离。今早穿戴时很麻烦,但他是欣喜的,至少与所爱之人有了个名分,哪怕虚无缥缈。 最后一件外袍脱落,两只红樱上的乳环带着银链下垂,想来是故意邀宠调情准备的。 “你很少服软。” 叶潇潇轻轻拉扯着银链,红樱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起。 “因为您喜欢驯养我的过程,亲自驯服的狼,比生来听话的狗有趣的多,不是吗。” 容笙温缓的话语,眼里的爱意快要溢出。不似陆霁般小心翼翼,也不似楚衍般隐藏内敛,他的爱慕张扬又肆意。 他在黑暗里活的太久了,被欺辱太多次,叶潇潇要驯养他,就要留在他身边。 她既然要做他的救赎,他绝对不会放她离开。 “洗干净了吗?” 叶潇潇似是妥协般的坐回了床边,精致的眉眼带着些许温柔。 “殿下或许不知,我为了这一天,熬了无数个日夜。” 在您留下我时,往后种种,皆是眷恋。 “禁食两日,请您怜惜些。” 打开车床头盒子,几个玉势排列的整齐,随意选了一个,丢给了容笙。 “殿下这是” “不想碰我……” 容笙拿起,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右手支撑下颚,把玩着玉势。 叶潇潇向前,伸出手禁锢他的双臂,将他整个人压在床上。 “本宫来的话,你可要受些苦头。” “嗯~” 容笙轻声一哼,如同乖巧的狸猫,似是撒娇,似是勾引。 “那么多年,未见您可怜我分毫,左右不差这一次。” 话音刚落,身上便传来一丝疼意,不似撕裂般的剧痛,而细小如麻。 只见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牙齿咬上了锁骨,留下了一枚红色的印记。 “胡闹够了,就去你的笼子睡。” 容笙细细体会刚刚的‘惩罚’,直到叶潇潇起身,意识才回笼。 “好。” 她向来心狠,这是容笙,第一次被放过。 叶潇潇向来不喜奢靡,金笼虚有其表,华无其实。 直径两米的笼子,他自然是进得去的。他将自己囚于此地,叶潇潇会留下的,一定会的。 皇宫又何尝不是两个人的囚笼呢。 时间过得很快,日出总是让人期盼,叶潇潇起床时,容笙已然不在了。 陆霁此时安静的跪立于屏障后,捧着托盘上洗漱的温水和毛巾。手臂纹丝不抖,身形稳如磐石。 突然心口传来剧痛,涌上一股腥甜,叶潇潇拿起丝帕将血擦干净。 系统原来一直没消失,果然吗,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主人,可否让奴伺候您晨起。” 陆霁察觉不对,练武之人总是对血腥气敏感些。 “进来。” 叶潇潇将丝帕放于被褥下,语调平和,和平常无异。 见叶潇潇无事,陆霁眉眼的笑更加柔和了些。 “国师今日出关,主人是否要见一面。” 大渊历代的国师掌天下太平,算无遗漏,倒也是神人。她不禁来了兴趣,露出一抹笑,陆霁向来会找些事情让她消遣。 叶潇潇微点了下颚,洗漱一番便换了身衣服,容笙也是可怜,盼了那么久,也未见心上人身着喜服。 繁重的凤冠,繁琐的凤袍,一样样下去,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九尾凤簪坠着珍珠,迎着叶潇潇的动作轻微晃动。伸手抚上凤簪,停顿片刻,终是垂下了手。 这束缚她步伐的华丽枷锁,现在还不能丢弃。 再等一等,过不了多久…… 她会自由的,无论以什么方式,什么结局。神亓台离的不远,步行了一刻钟,隐隐约约的高台似有层迷雾。走进看清,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容笙和楚衍早已在大门前等候,她知晓,他们不信鬼神,此行不过是为她而来。 容笙刻意露出脖颈的咬痕,红通显眼的很。 旁观的两人似乎早已习惯容笙这般做作,并未流露出半分情绪。 容笙自讨没趣,理了理袖子,上前与叶潇潇并行而立。 不多时,厚重的门发出响动,缓缓而开。一身白衣似雪般洁净,身段高挑,腰间的银铃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音,恍若泉水般悦耳动听。 萧尧步伐不紧不慢,越下一节节台阶,熟悉感瞬间蔓延于心。 终于,走下最后一步,前发梳起立冠,后发披散于颈肩,前额的碎发微微随风摆动。 看清萧尧的容貌,容笙满眼的错楞,随即缓过来的他,拉住叶潇潇的衣摆,手指微微颤抖。 “潇潇。” 萧尧眉眼带笑,温柔的眼眸里夹杂些许庆幸。 “我寻到你了。” 哪张脸竟与容笙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萧尧眼尾没有那颗痣。 容笙罕见的慌乱,身体如坠冰窟。萧尧站在高处,低眸俯视过他的容颜,嘴角轻轻勾勒出一抹痕迹,像是在嘲笑他的面容,讥讽他的惊慌。 “潇潇,过来。” 叶潇潇在见到眼前人,瞳孔一颤,片刻的恍惚后,两两相望,似有千言万语藏于此中。最后只化作叶潇潇靠近他的步伐。 萧尧伸出手,白衣的银丝纹路泛着点点亮光,骨节分明的手等待着它的归属。 “萧尧……” “你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她熬了一次次权谋,一次次暗杀,始终孤独一人。一个人到来,一个人活着,一个人离开。 如今萧尧在她面前,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可是啊,她命不久矣,怎能承其情意。 叶潇潇看的清楚,明白。陆霁他们的爱或是忠诚,热烈张扬也好,沉稳内敛也罢。她终究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她不属于这里,也不会留着这里。 满是权谋暗斗的朝堂,到处的硝烟战争,无数马革裹尸的英魂,白衣相送的妇孺幼子。这个世界太苦,如果她不是公主,就宛如飘零的叶,早已不知所踪。 萧尧没有回答,看向她的眼眸专注又温柔。回应叶潇潇的,是他越发握紧温热的手。 陆霁最先回过神,掀起衣袍,侧身跪在叶潇潇面前。 “主人,此处风大,您身体受不得严风。” 陆霁的开口,换回了容笙为数不多的理智。容笙精致的眉眼带着笑意,眼神空洞。楚衍向前走了几步,挡在叶潇潇身旁,怕容笙发起疯伤害她分毫。 叶潇潇半分目光没给容笙,轻点了下头,萧尧亦步亦趋陪着她下了高台。陆霁压下心里的苦涩,忍下所有情绪,他们没资格开口说关于叶潇潇的一句话。 她是公主,是那个救他们于水火的神祇,自己是玩物也好,消遣也罢。至少至少,还能留在她身边。他们早该知足的,卑微的信徒,怎敢祈求神明的垂怜。 楚衍极其的乖顺,主上在意谁,留下谁,都可以,只要她能欢愉,哪怕片刻也是值得的。两人跟随叶潇潇缓步离开,独留容笙一人在神亓台。 容笙抬起手,僵硬的摸了摸昨夜叶潇潇的咬痕,不经意间摸到了一片湿润。原来,自己也是会哭的吗。 被欺凌,抛弃,逼迫。他学会服软,谄媚,甚至谈笑风生间,不留一个活口。他以为,叶潇潇对他是不一样的,现在才知,哪怕是片刻的温柔,也不属于他。 命运好像和他开了个玩笑,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好似没失去什么,因为从未得到过。 脑海里回忆这些年一幕幕,无一例外,都在展示着他的可怜可悲的一生。容笙已经想不起活着的意义,活着的初衷是什么。 他还是笑了出来,放肆的笑声格外的悲凉,眼角的泪水不断滑落,似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发泄干净。 汹涌而来的风,让他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他终是撑不住,双腿失去支撑,跪倒在地。身上的华服沾染上了灰尘,他如今才看清,自己本就是尘埃。 他早被折了傲骨,废了他本就脆弱的翅膀。金丝雀从不是叶潇潇,而是他,他像是可怜的鸟儿,赤裸的展示在叶潇潇面前。 其实他早就看明白了,叶潇潇注视他时的目光,掺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若没有这张脸,他很难留在她身边。 他早该知道的,只不过心里的骄傲,让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萧尧和叶潇潇进了马车,留下陆霁和楚衍骑马并行。暗卫各自现身,护在马车旁。 “潇潇,这里不属于你。” 萧尧拿起青花瓷盏,倒了些温茶,递到她面前。 “我别无他法。” “萧尧,你该知我。” 叶潇潇没有接过茶盏,她对萧尧有些情分,但无男女之情。神亓台那场戏,不过是演给容笙看的,他该清醒去做好一个帝王,不会因为自身的喜怒而阴晴不定。 “宁国要发兵了。” 见叶潇潇未接,萧尧温和的笑了笑,将茶自己饮下。 “新朝不稳,事在人为。” 叶潇潇神色没有波动,她聪慧如此,怎会不知。 “你的身体撑不住。” “杀了他们,我能救你。” 抬起双眸,叶潇潇第一次正视他,漆黑的瞳孔深处,是他看不出的情绪。沉默下,气氛格外紧张。 刺耳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的氛围,马车前帘上,布满了鲜红的血迹。楚衍拔剑将射向马车的箭矢击落,手腕便疼痛难忍。 换了只手握剑,便隐于暗卫里,陆霁眉头轻皱。这波不像上次般狠厉,上次如果是暗杀,这次便是有意让对方知晓。 投入那么多的死侍,那个潜伏的人,是何目的。 马车上两人并未被突如其来的刺杀感到惊慌,车内陷入诡异的宁静。 “是宁国。” 萧尧轻靠在桌沿,对叶潇潇的判断也不惊讶。 “潇潇聪慧,我从未想过瞒你。” 叶潇潇闻言,微不可察的扬起了笑意,怎么看怎么讥讽。 “让宁国废了我的羽翼,使我多年谋划毁于一旦。萧尧,虽然本宫不知你如何来此,但我不会过问。” “你不要让本宫,将利刃对准本宫曾相信之人。” 这是她对他唯一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