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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3-1

    --半边的光﹑半边的暗

    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绵羊玩偶。脑海中浮现的是数年前,姊姊高兴的抱着它珍惜的表情。

    明明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但姊姊那个时候的表情,却在此刻清晰的浮现在我面前。我现在才看清的是,笑容底下掩藏着那不捨的双眸。

    拿起这个玩偶仔细端详着因为岁月而有点变脏的羊脸,用手轻轻地拍掉玩偶身上的脏污。

    我不禁想,姊姊当初,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给我的呢?

    对它早已不像当初如此强烈的渴望,是因为已经拥有了吗?

    又是什么原因,让我紧抓着它不放?

    『你的结只有你自己能解。』

    还给姊姊吧。

    下了决定后,我双手抱起玩偶,踏出房门,停在隔壁房门口,我伸出手轻轻地敲起紧闭的门口。没多久,门把转开,姊姊满脸倦容,身上还穿着学校制服。

    「怎么了吗?」姊姊的视线落在我怀中的玩偶,面露诧异:「这个娃娃……」

    「姊,你还记得这个娃娃吗?」

    「嗯。」姊姊轻声应了句,垂眸伸出一隻手温柔的抚摸着它。

    姊姊此时的反应让我发现,当初的我是多么的自私,夺走姊姊珍惜的东西。就连现在看到它,她的眼神还是充满眷恋。

    胸口一阵沉闷。

    我将玩偶塞进姊姊的怀里,姊姊顺手接住,抬起头看向我,疲倦的脸庞透露出不解。

    「也许我该早点还给你的。」

    「我已经送给你了。」姊姊又想把玩偶放回我手上。

    我举高双手,忍不住提高音量喊道:「我不要。」

    一说完,我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

    我只是很不高兴她明明是这么喜欢,却还要把它塞给我。

    姊姊征愣住,没多久,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小声地说:「进来吧?爸妈可能休息了。」

    凝神望住那抹浅笑,我点了点头,踏进姊姊的房内。

    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她房间。

    眼球快速的扫过房间一圈,跟我的房间摆放其实十分相近,只是姊姊的房间更加简洁,甚至连床单都是单色系,没有其他图案。

    姊姊将玩偶轻轻地放在床尾,也跟着坐在床尾,开口问道:「为什么突然把它还给我呢?」

    我没有坐下,站在她面前。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霸佔太久了。」我回道。

    「小时候因为你很喜欢,所以我才送给你的,现在就是你的了。」姊姊依然露出恬淡的笑容。

    前几天在姊姊脸上看见的笑容在我脑海中浮现,这一刻,我才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在我面前,姊姊一次都没有真心的笑过。

    我所见到的姊姊,表情总是这样,微微勾起嘴角,露出很浅很浅的笑容。嘴角是上扬的,但是眼睛却没有笑意。

    然而,那天的姊姊,笑容却是那么的明朗。

    我的目光依然紧盯着她的脸庞,而她依然维持一贯的神情。

    胸口一阵窒息感。

    闭起眼睛,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只要我喜欢,你什么东西都要给我吗?」紧握住拳头,不自觉的吐出一句刺耳的话。

    张开眼,我看见姊姊的笑容凝结了,但很快地,又恢復以往。

    「你是我meimei。」

    感受到眼眶的灼热,我低下头若无其事的揉了揉眼睛。

    这份爱,沉重到我无法呼吸。

    『我对你有太多抱歉了……』

    耳边回盪出生日那天姊姊的话。

    我恍然的看着她,征征的说:「因为愧疚吗?」现在的我居然连咬字都是这么费力。

    闻言,那一贯恬淡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的表情。

    我几乎可以确定心里的答案,但是却不敢承认。

    『为什么我要跟姊姊一样呢?』

    『我总是只能当jiejie的影子。为什么我要迎合你们的期待呢?就连现在,我第一次为自己做的决定,你们都无法谅解。我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呢?你们永远只看的到姊姊,只会告诉我,为什么不多学学姊姊?以前的老师跟我说、你们也这样说,但当我拼了命的努力,当我拿着考了九十分的考卷时,mama的目光还是只在当了模范生的姊姊身上,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做得好,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样。』

    「因为我去年的话吗?」明明已经猜到答案,但我还是问了;明明知道会再次伤害她,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姊姊的眼神露出慌乱,以及被人拆穿的难堪。

    此刻喉咙乾涩到连吞咽口水都是这么的难受。

    「如果是这样,那你更没必要这样。」声音微微沙哑,我无力的垂下肩膀。

    「不是这样的。」清朗的声音回盪在整个房间。

    我瞠大双眸,看见的是姊姊眼眶逐渐变红。

    「小时候,如果不是我硬拖你出去玩,你也不会住院,是我没保护好你。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给了你这么大的压力。」微微哽咽的声音传入耳里。

    霎时,回忆涌进脑中,我不敢置信地望着着她。

    「你在说什么?」

    所以她才什么都让我,无止尽的对我好。

    悲哀的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傻傻地接受这一切,甚至是一昧的埋怨着姊姊。

    沉静了良久,我深吸了一口气。

    「陶暄澄,我不是你的责任。」我伸出手拉起她的领口,弯下腰,视线与她平行,直视着她:「所以你不要自以为是地把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我不需要你这样子。」

    放下手,我起身,面对门口,背对着她,吐了口气,手碰触到门把,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我们是姊妹,从来就谁也不欠谁。」

    语毕,我转开门把,将所有纷扰阻隔在门后。

    原来,有心结的,不是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