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风华
自从第一重天守门战之后也过了一年，所有的动荡皆尘埃落定，圣天继任为圣王，重新整顿剩馀的天族人，并接手飞天留下的妖兽大军，将之排入天族军团中。 这些事花了圣王不少时间，他得先把不服他继任为王的天族人一个一个揍趴下，然后再把不愿听他安排的妖兽大军各将领揍到老实为止。前前后后大约有半年左右，第九重天的校练场每天都可以传出各种打斗声和哀嚎声，很是热闹。 风情拉着他去校练场围观了好几天，一开始还挺新鲜的，难得地看见圣王一反平常斯文形象在校练场大显身手，没两三下就把挑战圣王权威的天族或妖兽给踩到脚下－－身为飞天的亲哥，武力值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看着圣王单方面地蹂躙对手久了也会无聊，兄弟俩看了几天之后便没再去了，一个回第五重天主持大局，一个回瑶池过着吃饱睡睡饱吃的颓废生活。 这期间说了要到处走走的皇天来过一回，还真带了隻小天狮要给他。 「真给我？」他抱着天狮幼崽东看看西摸摸，稀罕地不得了。 天狮是独居魔兽，数量不多，分散在九重天各处，能遇得上一隻实属难得，皇天当初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穷奇并驯服牠。 他没想到，皇天真的能让找到一隻母天狮且成功地和穷奇交配生下小天狮。对多数天族人来说，天狮是他们心目中最好的座骑－－牠们战斗力惊人，一隻天狮能轻易地咬死一隻天马。这样一隻刚断奶的小天狮，是多少天族人求都求不来的。 「我养那么多隻干嘛。」皇天比了比外头说－－他这次来不只带了小天狮，连母天狮也跟着过来了。 他探头看了眼在瑶池边挨挨蹭蹭的两隻成年天狮，有点意外地问：「天狮不都是独来独往？」 「有交配对象的不是。」皇天说。 他听了皇天的话，忍不住调侃道：「座骑都有交配对象了，你这个主人还打着光棍。」 皇天耸耸肩道：「打光棍总比被逼着交配好。」 他知道皇天说的是水千，顿了一会，他问：「水族长老们犹不死心？」 水千不愿意沦为种马，迟迟不肯转换成男体，甚至开始在水族内部发起变革，想打破水族人不和外人通婚的惯例。 「水千认为水族需要新血，只单靠族长一人担起繁衍的责任，水族迟早会完。」皇天将水千的想法说给他听。 水柔死后，皇天和水千两人反而尽弃前嫌，见面不再是我冰你你浇我的，偶尔两人会拎着酒坛子天南地北地聊，聊天族、聊水族，然而聊最多的还是水柔。 他理解地点点头。 皇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对了，校练场是怎么回事？」他飞过校练场时，看见下面黑压压的一群，原本想下去瞧瞧，但又因为抱着小天狮不方便，才作罢。 「圣王在揍人。」他回答得十分言简意賅。 听到有架打，皇天眼一亮，「我也要和圣王过过招！」说完人便跑了。 他抱着在他怀里睡着的小天狮站在原地略感无语，他转身招来两隻成年天狮，把小天狮留给母天狮，自己坐上穷奇往校练场飞去。 当他到校练场时，皇天已经下场和圣王打到一块了。他们被天族人和妖兽们围在中间，两人打得难分难捨，但到底是圣王棋高一着，圣王一个回旋踢将闪避不及的皇天踢飞出去，砸倒一片围观者。 圣王笑着拉起皇天后，他向其他人说：「今天到此为止。」 闻言，围在校练场的眾人三三两两地离开，他跳下穷奇在人群中逆向而行。 「没打坏了吧。」圣王笑问。 皇天手捂着刚被踏个正着的胸腹嘴硬回道：「还差得远了。」 圣王摇头失笑，看见自己大儿子来了，搭上皇天的肩向他走去，「走，一起用饭去！风铃看到你肯定很高兴。」 那日，皇天用过饭后便走了。 日子就这样不急不徐的又过了半年，本来尚能抱在怀里的小天狮已经大到能够驮着他到处飞。他替小天狮取了个名字，叫做檮杌。 他抱着一个木盒子骑上檮杌离开第九重天，往他一年没到过的小院飞去。 一年里没人踏足这个小院，显得有些破败。他不甚在意，落地后，他让檮杌自个玩去，自己则走到后院。 杂草丛生的后院中有两个无名的小坟包，都是衣物塚。 九重天的人不信鬼神，他们也没有祭祀祖先或是亡者的习惯，认为人死了就是不存在在九重天了。他们会将死者运到山里，让死者的遗体滋养大地或是其他的生物。 这两个衣物塚，其中一个是属于昊天的，另一个则是属于风华的，原来的风华。 原来的风华体弱多病，在计划施行当中就因病去世了，但知道的人只有他和昊天，连身为亲人的风铃和风情都不知道。 他和昊天的计划里原本是没有风华的，是风华自己找上他们说，希望他能以风华的身份继续帮他活下去。 那个时候，他还是洛神，还住在瑶池边的屋子里。 风华来找他时，他是很讶异的，他和风华没什么交集。毕竟，一个被关在第九重天，一个则是常年缠绵在病榻上，要见上一面都很困难了，别说交集了。 但是，昊天带着风华来找他，并说风华想在计划里掺上一脚。 「我的状况我自己明白，再撑个一、两年也差不多了，但我不想风铃和风情伤心，而你需要一个身份，咱们各取所需。」风华说。 他转头看昊天，昊天大方承认，「是我透露给风华的，我希望他能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当然你仍是你自己，只是用我的身份替我活下去。」风华补充。 他没什么异议，无论是作为洛神或是风华，都不是原本的他自己。 于是风华参与了他们的计划。 风华的身体当时已经很差了，达成协议后，风华找了个理由搬出都城，过起独居的静养生活。 他顺利地从第九重天被偷出去后，住到风华的小院，和风华一起度过最后的一段日子。 风华死后，他接收了风华的记忆和身体，继承了风华的身份。 一开始很辛苦，风华的身体太差，他第一次在风华的身体里醒来时，感受了久违的沉重感－－他自从脱离婴幼儿时期后，就再也没感受过无法翻身的痛苦。 他醒来时对着守在一旁的昊天说的第一句话：「……这什么烂身体？」 昊天扶他坐好：「风华是不足月出生的，身体本来便弱，他精神力又太低，无法支撑身体的运作。你的精神力比风华强大，应该是可以支持这具身体的。」 等到他能自己下床行走后，他第一件事是替风华做了个小小的衣物塚。 昊天帮他挖了一个小小的坑，说：「九重天的人不信死后灵体还会存在。」 「我又不是九重天的人。」他回答道。 他来自一个相信鬼神的世界，认为人死后也是得好生祭拜，如此亡者在阴间也能过得好。他在那个世界是个德高望重的大祭司，连皇帝都要对他敬重三分。在天祭时，他扮演和上天沟通的桥梁，祈求风调雨顺；在国祭时，他安抚无人祭拜的亡灵，消除他们的怨气。无论是天祭或是国祭，都是十分耗损精神力的，精神力不强的人是不足以承担如此重责大任。 所以，他想，大概也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强大，所以才会被飞天给盯上，进而将他从原来的世界拖到九重天来。 那时他方完成天祭不久，为了回復精神力，他正处于深眠状态。没想到，他睁眼，看见的不是往常守在他身边的侍女，而是一个神情冷漠的女人。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竟然身处在一个无法翻身的躯体里。 他仍记得当时惊慌失措和不可置信的心情，他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出口却是咿咿呀呀不成调的单音。 从他醒来便冷眼旁观的女人开口说话，她说：「这里是九重天，以后，你的名字是洛神。」 那个女人就是飞天。 飞天每日会来看他一次，餵他一点水，带他晒点阳光，离开时会在池边待上很久，像是在看着满池的莲叶，又像是透过莲叶在看着什么。 飞天从没跟他说过，为什么会将他拉到九重天来。解答他疑惑的是昊天。 第一次见到昊天是他来到九重天的第七年，当时他已经学会如何cao弄式神，并多少了解洛神这具身体独一无二的能力和限制。 那个时候的昊天约莫十多岁，在他眼里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然而行事作风却成熟得让他砸舌。除了天族人与生俱来的优势，飞天对昊天的严格训练也是原因之一。 昊天是在一个晴天午后找上门的，嗯，应该说是翻过栏杆的，吓到了正无聊剪纸玩的他。 「剪纸好玩吗？」昊天开口说的头一句话。 他有点不记得他怎么回答昊天的，大概是不怎么好玩之类的，因为，从那天开始，昊天几乎每日都会到瑶池找他，有时候昊天身后会跟条小尾巴。反而是以往会过来的飞天，不再出现。 昊天的到来充实了他百无聊赖的日子，甚至在昊天的教导下，他成功地唤醒了第一个具有意识的式神－－他替她取名为瑶光，是他当大祭司时，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侍女。 他没去问为什么昊天会知道该如何唤醒式神，他心里清楚，昊天是飞天放他身边的一枚棋子。 他一开始并不完全信任昊天，直到有一次，昊天说：「我们想办法让飞天开不了门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问。 「因为我认为，飞天的做法是不对的。」昊天回道，「而且，做哥哥的应该要照顾弟弟的。」 对于昊天的前半句，他不予置评，但对于后半句，他指着被昊天用火绳绑住给吊在屋簷下，一边嚎叫烫烫烫一边努力挣扎晃来盪去的皇天说：「像那样照顾吗？」 昊天淡淡地看了亲弟一眼，回道：「我是在训练他。」 「……哦。」他翻着白眼：「以防你忘记，提醒你一下，我的实际年龄比你想像得大很多。」 昊天耸耸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来九重天才十三年，而我在九重天出生后已经过了十八年。怎么说，都是我比较大。」 他默然无语。 他们制定了一连串计划，准备在开门前让洛神「死亡」，使飞天无法在短期内再从别的世界捉来灵体填入洛神的身体里。 按照计划，风情当时发现的洛神，应该是已经死亡的。 他和昊天演了一场戏，由昊天无意间透露出他藏匿的地点，在霸天的前哨军出现捉他拿时，他动用全部的力量阻挡并出逃，当他力竭昏死时，他的灵体已经移转到藏在他怀里的噬魂珠里，再由一路在暗处跟随的昊天，偷偷地赶在风情之前将噬魂珠送到因风寒卧病在床而足不出户的风华房里。 当他们接到风情顺利带回昏迷中的洛神的消息时，两人皆是十分惊疑，以为是飞天所为。 于是由「接到消息赶来」的昊天出面了解，他则待在房里等了解情况的昊天回来商量对策。 昊天带着好坏掺半的讯息回来，「不是飞天，但来处不明。」 两人商量大半夜，最后决定改变计划，为了不失去飞天的信任，顺从她的安排先去第九重天取回本体后，再想办法将人藏起来直到开门的时机过去。 「如果真的没办法，也只能牺牲他了。」他手指习惯性地敲着桌面说。 昊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昊天带着洛神啟程前，他特地去送行。 看着自己以前的身体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他心情很复杂，和洛神短暂接触过之后，他的心情又更复杂了。 他和昊天认识十多年，深知昊天绝对是无法对着眼神清澈又无辜的洛神下手。所以，当昊天告诉他，要尽一切方法保住洛神时，他一点也不讶异。 「他是个好孩子，」昊天说，「不应该让无辜的人牺牲。」 他把噬魂珠给了昊天，噬魂珠可以短暂地保存灵魂－－以九重天人的说法，是灵体－－是他当洛神时做出来的，花费了他不少心力，但很有用处。 「事情结束后，也替我做个衣物塚吧。」接过噬魂珠的昊天语气平淡地说着。 「……或许，另一个灵体有能力保住洛神。」说实话，他并不想让昊天去送死，毕竟昊天是他到九重天后第一个朋友。 昊天摇摇头，「除了芙渠，没人是飞天的对手。我们九重天的人相信，人死后灵体会到别的世界继续另一生，也许，我有机会到你的世界去也说不定。」 他没理会昊天的宽慰，执拗地问：「值得吗？」 昊天笑着说：「弟弟们能活得好好的，什么都值得。」 真是个傻哥哥。 而今，他站在昊天和风华的衣物塚前面，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想起很久以前昊天曾经问过他：「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当时听到昊天突然的问题，他愣了一下，回道：「忘记了。」 他是真的忘记了，他的本名已经很多年没人提起，所有人都尊称他大祭司。他到了九重天之后，先是当了一阵子的洛神，最后是风华。 他早已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里里外外跑了一圈的檮杌，此时回到他身边在他脚边蹭了蹭。 他回过神，伸手摸摸檮杌的大头，指使牠在两个小坟包边刨出一个小坑。 他把手里的木盒子摆进小坑里，又让檮杌把刨出来的泥土盖回去，末了，他拍拍檮杌说：「走，回去了。」 昨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熟悉的声音对他喊了一个陌生又令他怀念的名字。名字很陌生，陌生得他一时想不起来，那原来是他的名字。 那个声音倒是很熟悉，语带笑意地喊他：「絳华。」 坐在檮杌背上时，他想，或许某个傻哥哥真的转生到了他的世界去也说不定呢。还找出他的本名来，真像昊天的作风啊。 尾声 风华回到第九重天，经过校练场时，让正好又揍完人的圣王给叫住。 「不是消停了好一段时间？」风华看着堪称横尸遍野的校练场问道。 圣王甩甩胳臂笑着说：「大概是觉得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就不会被我揍得满地找牙吧。」 「……这练习的成果看起来真不怎样。」风华点评道。 圣王哈哈大笑几声，揽着大儿子问：「你这一年来身体已大好，有什么打算？」 风华顿了顿，回道：「想到处走走。」他来到九重天这么多年，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 「如此甚好，我会替你跟风铃说说，让她放行。」圣王讚同道：「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最好换个名字，免得有人知道你的名字找你麻烦。」 风华听见圣王的话，愣了愣－－圣王说得合情合理，毕竟，总是存在着那些「我打不过老子，总打得过小子吧」心态的人，但他还是怀疑，圣王其实知道一切。 圣王像是没看出他的疑惑，自顾自地继续说：「不管怎样，你都是圣天和风铃的儿子，你只要记住这点就行了。」 闻言，风华点点头。圣王的话清楚地表示，他把一切都看进眼里了。 圣王明白风华听懂了，他拍拍风华的肩问：「有想过新名字吗？」 「絳华。」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完＝ 其实这篇应该在上星期就要生出来的，因为去年的8/2是第一篇贴出来的时间，所以很想在时隔一年的时间贴个番外纪念一下的，但实在卡得太严重，直到现在才终于写出来。 卡文的徵结点很好笑，就是在看重生文时，我都不会细想可能性，但没想到自己写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重生穿越文很不合理啊，因为原主死了，主角才能重生嘛，可是，原主为什么会死呢？不就是身体坏掉到不能用了，那为什么主角穿到没用的身体后之后，那个坏掉的身体又能用了呢？！ 直到我用精神力来说服自己之后，我才觉得，这一切都很合理。 说不定，我们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就是因为精神力不够才不能翻身啊！！(误 总之，身为一个哲学人，不能说服自己的东西我是写不出来的，可是，有趣的是，别人写的只要不太夸张，我都能接受说，哈哈哈，果然还是看小说比较轻松xddd 后续还会有一、两篇番外吧，但我得先回归一下耽美棚，之后大概是一边修文一边写点番外，主力暂时会放在耽美棚那边，等那边结束之后，我有点想写弱鸡安了，哈哈哈哈。 虽然这边很冷，但还是感谢每个点进来看的朋友，爱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