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庆功宴

    夜晚，本来应该是所有生物休息的时间……但是在人类文明的发展之下，黑夜已经没有办法再束缚人们的行动。

    今天这个夜晚也不例外，因为反抗军取得的第一场胜利将让这个时间变得比想像中还要热闹。

    「各位！在这漫长的战斗之中……我们反抗军总算是取得一场像样的胜利了！现在，就让我们好好的欢呼一下吧！」

    「喔！太棒了！」

    聚集在广场的反抗军成员手持酒杯，脸上的神情早已经将开心这两个字写了出来。所有人喝酒、吃美食与载歌载舞，根本没有人想像到之前的气氛是多么的惨烈。

    不过也是拜这群反抗军的功劳，原本死寂且破败不堪的广场也重新染上快乐的色彩。

    然而……站在讲台上面的洛克看到大家的表现，不知不觉就浮现出相当疲累的苦笑，完全与现在的气氛格格不入。

    当时看到那股狼烟的时候，真的还以为安洁莉卡他们可能没救了……所幸戴维及时出手，才让伤害降到最低，也才能拯救安洁莉卡他们。

    虽然一同被救下的民眾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反抗军，然而洛克与安洁莉卡也没有特别责怪他们的意思。大家也都只是想活命，再说所有人都活下来，继续怪罪他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就算洛克选择原谅他们，内心里面似乎有一股充斥着对这群出卖安洁莉卡等人的民眾发出的怒吼声。儘管那是安洁莉卡自愿的，儘管所有人都平安无事，那个声音也依旧没有停下咆啸声。

    洛克面对这样的咆啸，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苦笑也多出了一份自嘲的意思，想着这样的自己也会有替他人抱不平的心情吗？

    如果要问答案的话，洛克肯定自己是绝对没有这样的资格，毕竟自己为了私慾就捨弃了无辜的民眾们。

    此外根据戴维的说法，袭击a地区的公牛再造人也是他认识的人变成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岂不是无端给对方创造出兵力吗？想到这些，内心中的自责感犹如吸水的海绵一样胀大。

    为了消除这样的罪恶感，洛克决定在这个会场稍微走走。虽然这个做法对现况没有任何帮助，但是至少可以转移一下对过往错误选择的懊悔。

    「洛克，可以稍微聊聊吗？」

    听到熟人的声音，洛克将视线转移到主人的身上。看到的是一位身穿蓝色晚礼服的安洁莉卡，那套礼服楼空的胸部与开衩的裙襬将女性的特点全部都显现出来。

    看到这点，洛克差点就要把自己的头转移到另外一个方向。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平时认真的安洁莉卡居然会穿上这么煽情的衣服，搞得脑袋整个都混乱起来。

    不过洛克这样的表现也都被安洁莉卡看在眼里，焦躁与羞涩的红色瞬间佔据了她大半的脸庞。她的话语之中，还带有着些许恼怒。

    「给我等等！你这是什么表现啊！难道你认为我喜欢这套衣服吗？」

    「不，依我对你的认识，你绝对不会喜欢这套衣服的。我只是在纳闷，你为什么会突然穿上这套衣服啊？」

    「这也没有办法……好不容易回来的吉米对我是一阵抱怨，说什么不可以轻蔑自己的生命……之后他要我在庆功宴上面穿上这套衣服作为惩罚，说什么下次再犯的话就要拿出更煽情的。」

    「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了……话说原来有比这东西更煽情的啊？」

    听完安洁莉卡的解释之后，洛克好像也已经明白为什么安洁莉卡会穿上这套衣服了。虽然不知道那个吉米的惩罚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私慾，不过担心队长这点想必是真心的吧？

    当然听到更后面的关键字，洛克开始思考那个叫吉米的人到底还有多少件可以让安洁莉卡害羞的衣服。当然这样的反应也被安洁莉卡看在眼中，她的眼中至少表示了自己对洛克的愤怒。

    然而这份怒气与尷尬混杂的气氛没有过多久的时间，两人马上就开怀大笑。这样的笑容，感觉把两人心中所有的疙瘩全部都消除掉了。

    「洛克，谢谢你愿意过来拯救我们。要是你们没有来的话，我想我还有其他人绝对没有办法聚在这里开宴会。」

    「你该道谢的人不是我，是戴维才对。就是因为他，我们才可以帮助你们大家……真是的，这下子我亏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面对安洁莉卡的道谢，洛克的脸上尽是倾诉自己心中所有不甘的苦笑。反抗军的战斗本应该要由反抗军来处理，但是却将其託付给一个被捲入战斗的平民之中。

    而且还偏偏是因为反抗军的懦弱失去自己家人与好友的人，光是想到这一点，洛克就会觉得自己相当的可恶。如果当时自己敢接受潘朵拉的实验，那么戴维的家人或许就有机会活下去也说不定。

    偏偏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不管想多少次，发生在戴维身上的悲剧是不可能改变的。而在洛克即将被自责吞噬之际，安洁莉卡稍微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袋。

    「真是的，你这小子又来了。明明很胆小，但老是会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懊悔不已。」

    「这我当然知道啊。可是……不管怎么想……」

    看着在自己面前变得有些娓娓诺诺的洛克，安洁莉卡也就只是露出了看着小孩子一样的无奈笑容，之后就稍微抚摸对方的头发。

    对于安洁莉卡这样的选择，洛克的脸色有一瞬间感到吃惊。因为他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安洁莉卡抚摸头发，这可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然而洛克脑海中的千言万语，都在看到对方那张温和的笑容之后化为乌有。只是保持沉默，并让对方继续做。

    「就算你认为这不是你的功劳，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想戴维是绝对不会愿意来帮助我们的……加上如果你没有收留潘朵拉的话，那么我们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死去……」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份夸奖对我来说还是有点沉重。」

    「沉重又有什么关係？我们是反抗军的队长，背负了大部分成员的命运，所以自然会觉得沉重……但是呢，就因为我们鼓起勇气面对这一切，我们所有人的命运才可以有所转机。」

    「转机吗？」

    「没错，虽然你的选择可能让对方多出了许多再造人，但是这次的选择你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因此……不管多少次我都会说一句，谢谢你。」

    安洁莉卡的鼓舞慢慢扫去洛克心中的阴霾，他觉得这一刻自己心中所有包袱都好像得到开解。虽然让一般人变成再造人这点实在是很无奈，但是被他人感谢与原谅，或许也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情。

    然而一想到再造人这点，洛克的神情也变得相当严肃，安洁莉卡也像是照镜子一般露出了与洛克一样的表情。至今为止，政府之所以派出一个再造人来扫荡反抗军，是因为反抗军没有任何一个能与再造人抗衡的手段。

    这就好像是一辆坦克车杀入武术道馆一样，就算里面的武术家在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徒手对抗大砲与车身。也因为如此，政府才可以安心的派出一位再造人袭击反抗军据点。

    然而政府可能没有想到反抗军居然出现可以与再造人抗衡的手段，蜥蜴再造人与公牛再造人的战败迟早一定会传出去。

    因此之后一定会出现更多的再造人对戴维进行攻击，儘管戴维在潘朵拉的改造之下变成了超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也没有人能保证戴维可以在与对方的围攻之下撑下来。

    「洛克，虽然我对于潘朵拉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清楚……但是我们反抗军要使劲全力支援戴维，不能让他出任何大事。」

    「这我明白，毕竟是我们把他捲入这场战斗之中的。为了帮助他，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甘愿去做，这当然也可以算是所谓的赎罪吧？」

    两位队长互看彼此之后，就露出决意的神情。虽然现在已经得到戴维与潘朵拉的帮助，但是这场战斗也不过只是刚开始而已，如果不拿出所有的一切，那么就算有好的卡片也是白搭。

    确认到彼此的意志之后，洛克与安洁莉卡互相对彼此露出了坦承的笑容，然后在相互碰拳。这个举动到底代表什么意思，想必不需要特别多说什么了。

    「洛克队长！我终于找到你……啊……那个，如果打扰到你们的话我很抱歉……」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发现了一脸通红且害羞的罗迪。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算是用膝盖想也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两人之间的关係。

    所以洛克也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接近罗迪，用力摇头表示自己与安洁莉卡之间的关係并非他想的那样。看到这场小小的闹剧，就算是安洁莉卡也都笑了出来。

    「好了，先不管那些事情了。罗迪，你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啊！对喔！差点忘了。洛克队长，你有看到戴维那个臭小子吗？」

    听到戴维这个名字时，洛克马上想起刚刚在会场中没有看到戴维的影子。安洁莉卡在注意到洛可与罗迪疑惑的眼神时，马上也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到戴维。

    看着两位队长完全不知道戴维的下落，罗迪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对这个神出鬼没且不愿意与他人沟通的戴维一点办法都没有。

    「罗迪，你为什么要去找戴维呢？」

    「那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啊，居然敢对洛克队长这么说话，真的是太没大没小了。虽然他是再造人没错，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这样胡作非为吧？」

    「你这么讲固然没错，不过我觉得不需要特别对他斤斤计较。他拯救了这里的人是件好事，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是伙伴，没必要把上下阶层划分得那么明确。」

    「可是……」

    「好啦，我知道你很在意那小子的态度啦。但是他本性也不坏，只是脾气有点倔强而已，之后会好好的打好关係的。」

    听到洛克的话语，罗迪也只能先把自己对戴维的怒气放在心里面。接着也就只能默默地继续去寻找关于戴维的下落，看着热血衝动的青年背影，两位队长都不免摇摇头面露苦笑。

    然而戴维的不见踪影也确实让两人很介意，虽然说他是再造人，但是他好歹也是反抗军的伙伴。此时，安洁莉卡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种可能性。

    「洛克，你之前说……那个公牛再造人，是他的同乡，没错吧？」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这可能只是我的臆测，但是他有可能还是对同乡下手心怀介意……亦或是，他所重视的某个人，可能已经被做成再造人了……」

    听到安洁莉卡的推测，洛克的眼神中出现一丝动摇。没错，没有人能保证公牛再造人是戴维唯一的同乡，如果说还有更多人的话，势必会对戴维的精神造成伤害。

    想到这个可能性，洛克的嘴边不自觉地跑出了冷冷的笑声。那个笑声是用来嘲讽自己的，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当时的错误，居然会让戴维走上这样残酷的命运。

    戴维佇立在大楼的楼顶上面，俯瞰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当那些人在庆功宴上面露出开心的模样，戴维也默默地露出了笑容。

    他不知不觉想到如果世界有所不同的话，那么自己或许会和米尔、米娜和其他的孩子们在这个派对玩的不亦乐乎吧？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那样的未来是不可能实现的。

    从格伦兹这条线索来看，成为再造人的人选有可能都是被抓走的人，或许斯洛克抓走米尔他们就是为了找出优秀的再造人候选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米尔和其他孩子有可能会变成自己今后的敌人，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戴维的身体就不免发出颤抖。

    这不单单只是因为害怕与彼此对敌而已，更是在于自己作为再造人的本能。格伦兹死前的声音依旧回盪于脑海中，然而当下自己却只有将对方杀害的念头。

    虽然这有可能是因为怒气导致的结果，但是也不能排除是潘朵拉对自己下达的指令，再怎么样再造人也都是武器。

    当这个问题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时，戴维的脑海中自然浮现出米尔与其他孩子的遗体倒在自己周围的画面。儘管只是想像，但是孩子们虚无的眼神中好像透露出了一句话：为什么？

    剎那间，戴维有一股很想要呕吐的衝动，虽然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和人类不同了，但是内心中的恐惧依旧是没有办法轻易解决的东西。

    「哎呀，我一直都在想大英雄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躲在这个地方看风景吗？」

    熟悉且轻佻的声音，直接点燃戴维心中的怒火。当下他什么都没想直接朝对方挥拳，然而在拳头碰到目标之前就停了下来。

    当停下的拳头与一脸自豪的潘朵拉在自己的眼前时，戴维也就只是深深地叹一口气。随后就将自己的视线转回刚刚的地点，丝毫不打算与潘朵拉有任何牵扯。

    「哎呀，既然这么在意庆功宴的话那为什么不去参加呢？那里有好喝的酒与不错的美食，另外听说当地的反抗军队长穿上不错的礼服，你要不要去看看呢？」

    「我有叫你说话吗？」

    「没有啊，不过你也没有叫我不准说话。」

    「不准抓我语病，总之我现在心情很糟，闭嘴就对了。」

    戴维不快的回应了潘朵拉的话语，脸上的心情依旧显得沉闷。好像是担心自己的将来一样，看到戴维这样，潘朵拉也难得地闭上了嘴巴。

    在这个两人沉默的时间中，时间似乎流逝的非常缓慢，感觉这个世界已经被定格在这个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潘朵拉对于这个无聊的时间终于忍受不了，所以一开口就是命中戴维心中的问题。

    「我问你，你想变回人类吗？」

    「当然了……谁会想变成一个怪物？你真的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很遗憾，我不知道要怎么把你变回人类。就算有，我敢保证在你变回人类的当下就会受到蒙主宠召。」

    「我想也是。」

    戴维心中暗自责骂会相信潘朵拉的自己是一个笨蛋，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死人，会活下来也是因为成为再造人的缘故。如果按照这个设想，那么变回人类的瞬间自己也会变回一具死尸。

    假设米尔等人还活着并接受改造的话，那么会有机会把他们变回人类吗？当然这也有可能在变回人类的当下，那些孩子恐怕也会与身在天堂的米娜重逢吧？

    想了那么多可能性，都没有一个能将眾人变回人类的办法。无计可施的戴维只能仰望夜空，看着那颗硕大的月亮，心想着米尔是否再看同样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