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清水）

    再次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半的时间了。

    虽然何煦特意拿了厚被子还给两人加了绒毯，姜晴也一直靠在何煦的怀里，可因为是睡在地下室，她依旧觉得有些冷，冷到有些头痛。

    房间里没有开灯，手机屏幕亮得有些刺眼，姜晴昏着头换了个姿势抱住何煦，沉溺在他所带来的温暖中。

    何煦也醒了，他显然也不太习惯这个新的睡觉地点，抱着姜晴翻了个身，像是拥着一个心爱的安抚玩偶一般贪恋床榻上的余温。

    他轻声呢喃道：“感觉没有睡很久，好久没有熬夜了。”

    “我也好困的，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去了，好不好？”

    姜晴紧闭着眼睛，嘟嘟囔囔说着，虽然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很任性，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可是事实却是，她心中住着的那个渴望自由和任性的小孩子从没有消失过，只有在何煦面前，才能肆意吐露自己的心声。

    两人在床上又偷懒了一会儿，何煦预定的第二个闹钟也响了，如果还不起床的话，恐怕就真的赶不及了。

    他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姜晴，以便于他不在的时候姜晴随时都可以到他家里。

    老实住宅的钥匙并没有什么分量，也不过是小小的三把而已，可是放在手心里却让姜晴感到十分沉重，她收起思绪和何煦一起出门，亲自开车送他到医院附近。

    因为昨天是从公司回到家里又来何煦家，姜晴特意换了一辆不算显眼的黑色跑车，可是这辆车子也足以让清晨就已经行人纷纷的医院目光聚焦，她忘记了何煦不想医院有人议论他的私生活，正打算向何煦道歉的时候，他却表示没什么，拿好行李箱下车，站在她车窗前向她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

    姜晴心里一暖，随手抽了一副墨镜遮住自己的黑眼圈，穿好小外套也下了车，站到何煦身边。

    “何煦，你们的车呢，不是要坐大巴车去机场吗？”

    何煦和几个同事淡淡打过招呼，轻叹了一声。

    “应该是还没有来，通知我们七点就要到，可能七点半才走吧，这次去那边城市要开一些学术方面的会议还有一些会诊的工作，估计走之前又要合照什么的，院长他们的还没到呢。”

    “啊，怎么这样，好讨厌哦。”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可是姜晴却不能忍受一点，当下便替何煦不平了起来，提出要和何煦去吃点早饭，便挽着他的手臂一起离开了，到了医院门口的一家小店吃包子，吃饭时，还特意和何煦坐在了一起。

    自己的女朋友依恋着自己，任谁都会高兴得晕头转向的，何煦也不例外，可是他多少也察觉到了姜晴的异样，不知道她是否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姜晴否认了，只说是公司里比较忙，家里又有点事情，很快就会处理好了。

    何煦帮不了她什么，听她絮絮说完，轻声说了一句：“好，这些我也不懂，帮不到你什么，如果是生活上有不让你开心的烦恼，可以告诉我，也许分享一下，心情就不会太糟了。”

    “好，那你也要和我说。”姜晴抱住他，似乎还能从他身上追忆到两人相拥安睡时的温存。

    “我想想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嗯，有时候真的受不了医院里的人情世故，虽然上学的时候就没少见过，可是真正遇到了，还是让人觉得不痛快。”

    之前听何煦提到过几次，姜晴对他的科室主任还有几个同事也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他们要不然是倚老卖老，要不然就是对他这个从其他院转来的医生有意排挤。

    “那你要多和我说话，不要理他们，如果有什么有趣的事也要告诉我。”

    “当然。”何煦把最后一个小包子喂给姜晴，带着她回到医院楼下，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等待，两人本不打算走到人群里面去，可是和何煦很熟的那个小李护士却跑来，说是住院那边有点事，要何煦赶快去处理一下。

    她一眼就看到了姜晴，望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礼貌地和姜晴打了招呼。

    那天自己来医院看病偶遇何煦时在场的就是这个小李护士，姜晴担心被认出，也只是笑了笑回应，并没有出声，就和何煦告别，开车离开了。

    何煦把行李箱留在楼下，和小李护士上楼，电梯里知道了是那个早孕女孩的事，她昨天晚上好像做噩梦了，醒来之后就开始大喊大叫的，家里人怎么也说不动，还一定要见何煦一面。

    小李护士很细心也很和善，可是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性格，并不惯着那女孩，只说今天早上何煦才会来，总算是让她安定了下来。

    只是看着何煦淡漠无奈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想招惹这个女孩，小李护士拍了拍他肩膀，打趣道：“没办法，她现在就像是被人洗脑了一样，看女人都是仇人，住院这些时候你是唯一一个男性了，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吧，就是很容易上学喜欢上老师，军训喜欢个教官，估计就是有点依赖你，谁让你长得这么帅还这么细心呢，对吧？你不知道吧，病房里病人和家属对你评价特别好，说你特别好说话，又有耐心。”

    “那可千万不要，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只希望那个王警官他们努努力，把孩子父亲找到，给这小姑娘和她家里人一个交代……总之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都护士了，还辛苦不辛苦呢，早知道当年好好学，我也想做大夫，我也想出差。”

    何煦被那小女孩打乱了思绪，才注意到小李护士最后说的话，耳根略微做红，又说：“其实我觉得我就应该像主任那样，有人问话我先声音大一点质疑回去，再不耐烦一点，估计会很少麻烦。”

    小李护士摆摆手笑道：“嗨，主任那一眼还了得，吓得谁也不敢说话了，人家那威严我们可不敢冒犯，你可别这样啊，好不容易班上能有几个活人，你再成了第二个主任，这班我就一天都不想上了。”

    两人说笑着上了楼，何煦换了白大褂，小李护士也换了自己的衣服准备换班，两人到了那女孩的房间，何煦戴好口罩，抱着复杂的心情推门走进去，埋头检查做记录，随后向女孩的家属说明身体状况。

    她毕竟还年轻，恢复的状况还不错，保持好营养和调理，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家长很感激何煦，连声道谢。

    隔着医用手套握住两人粗糙的手时，何煦也注意到了他们花白的鬓角。

    “放心吧，孩子她现在没事……新生儿那边也还好，警方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都会过去的。”

    出于不忍，他还是说了一些不需要自己来说的话。

    那女孩也只是盯着何煦看，何煦不想解读她的神情。

    之后即便小李护士与何煦主动和她说话，她也始终一言不发，直到何煦离开，她才淡淡说了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