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事和厄运就像在卖场里奔跑的小屁孩，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撞到哪种產物（７）
从那件事过后，陆巧昕和高硕的相处方式愈加模糊，在黑与白的交界地带游走，他们并没有说破这样的改变是从何而来，只是祈祷着这样的平衡不会崩塌倾斜。 「就是曖昧期嘛，讲得那么文诌诌。」彭筱唯托腮，一边咬着吸管一边翻白眼说道，对于自家表哥和挚友的小突破表示很淡定，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恋人了嘛，只有像陆巧昕这种迟钝的傢伙看不出来。 过着看似一成不变却充实无比的生活到了高二，陆巧昕终于从高一新鲜人的身分脱离，变成了高二的学姊，原先高硕要把社长的干部交给她，但考虑到学业状况，她思考了几天还是推辞了，只不过接下了陈宇睿的主唱教学，第一次社课时看着入社试炼吓傻在原地的可怜小新生，突然有种时光飞逝的感慨。 今天被挚友拖出门，又到了秋老虎发威的季节，彭筱唯要她不要满脑子不是社团就是读书，拉着她到了一家下午茶的甜点店聊聊最近的生活。 「小星星，一年级的小鲜rou们都好可口啊，你要不要帮我选一个。」彭筱唯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一整面满满的稚嫩脸庞笑得害羞，彭筱唯自豪的说，那是她搜捕很久的成果，唯独一张照片是侧脸，冰冷又深邃的轮廓勾起了陆巧昕的回忆，指了指那张像是被偷拍的照片，她问道：「他是李砚成？」 「没想到眼中只有高硕的小星星也知道李帅！」彭筱唯嘖嘖称奇，「他是很帅没有错，就是太难攻略了，一张酷酷的脸配上话少，我已经先放弃了。」 「放弃得好，我不想看见小砚成被你荼毒。」陆巧昕吐槽，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张照片，原来他变得那么多了，原先的调皮稚嫩都蜕变成一种冷酷的优雅。 「小砚成？说得你和他很熟一样，等等，你该不会拋弃高硕了吧？我从来没看见你对一个男生那么有兴趣。」 「我和他曾经很熟，只不过他大概忘了我吧。」陆巧昕笑了笑，眼底的怀念一点点浮现，手指轻轻划过照片中的人，她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认识的？不过也很奇怪，为什么你不记得高硕，记得他？」 「他是我幼稚园大班时中班的学弟，应该说伴读吧？高硕的记忆太过久远，所以忘了吧。」陆巧昕说道，「他曾是被全班排挤霸凌的人，那时的他调皮捣蛋，是个老师眼中的坏小孩，至于我则是老师眼中的好帮手，所以他就被丢到我这要我管着，起初对我戒备的很，后来发现其实我也是个小霸王的时候，我们两个就经常携手一起兴风作浪。」 笑着把手机还给彭筱唯，缘分还真是奇妙，过往和现在往往会被联结在一起，好像断了联系，实际上还残存着一条小小的丝线。 「是哦，完全看不出来他曾是这样的。」彭筱唯塞了一口巧克力布朗尼到嘴里，含糊不清说道：「现在的他带着傲气，是我们篮球校队的队长，也是各个纯情小学妹眼中的罗密欧、学姐眼里傲娇可爱的小鲜rou。」 「......他很高？」还记得幼稚园时还小小一隻，很可爱的，和篮球校队队长的样子实在没办法划上等号。 「一百七十九点六公分，体重七十，血型o，狮子座。」 「你是痴汉吗？」 「我是吃货。」彭筱唯翘起鼻子，骄傲说道。 她果然不该浪费这个下午的，陆巧昕翻了个白眼，不过怎么想都很不平，当时比自己小一颗头的小砚成居然比自己高上快要二十公分，太鬱闷了。 「真希望可以再见他一面。」陆巧昕叹道，过了这么久呢，能不能被记起都是个谜。 「你们同个学校耶，怎么可能不会再碰到。」彭筱唯挖了一大口冰淇淋放入口中，不耐烦的拿起汤匙指着陆巧昕，「再不吃，你的冰淇淋就要融了，别怪我把全部都私吞喔。」 「不准！」抢回自己的抹茶红豆松饼，陆巧昕满足的瞇起眼。 一定会再见面的，她想。 只不过她从没想过，他们居然会是在那种状况下重逢。 ＞ 又是一个日暮时分，陆巧昕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在归途上，经过一家许久没有吃过的餐馆前，她心血来潮的停下，这间店的榨菜rou丝汤麵是她的最爱，今天就偷懒不煮饭吧，她拉开店门，眼角馀光却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是d中的制服，只不过这么热的天气里，他居然还穿着外套。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正点着牛rou麵，陆巧昕默默的排在后头，听见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嗓音，好像更低沉了一些，没了当初所有的稚嫩，会是谁呢？ 胡乱想着，对方已经点好餐，老闆娘见陆巧昕仍恍着神，亲切的喊了声meimei。 陆巧昕这才回过神，訕訕的笑了，点了自己和家人的份，付完帐后转身，看见的就是李砚成低头望着她的画面。 「学姐好。」他没有情绪的朝她问候，陆巧昕愣愣的盯着已经将目光离开她身上的对方。 果然，遗忘了，也变很多了。 默默退到一旁等带餐点，陆巧昕的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和她都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时候。 「小砚成，你怎么啦？」小小的陆巧昕蹲在哭泣的李砚成身边，摸摸他的头之后问道，「谁欺负你了吗？小星星帮你把他揍扁扁！」 「他们说不要和我玩，我没有朋友，呜呜呜......」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我是小星星耶，那个四方义士都结交拜把的小星星！」她其实不知道刚刚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上次看见爸爸在看杀来杀去的电视，她觉得这句很酷所以就摘录拿来用了，「小砚成是小星星的超级好朋友，永远不会变！」 「真的吗？打勾勾！」李砚成破涕为笑，俊俏的小脸蛋露出灿烂笑容，伸出手说道。 「打勾勾盖印章！」陆巧昕嘿嘿地笑了，小小的指头勾在一起，暖暖的，「我想到了，以后我娶你就好啦，这样我就能一直一直保护你了！」 「可是我是男生耶，应该是我娶你吧？」眨巴着漂亮深邃的大眼睛，李砚成歪头询问。 「怎么那么麻烦。」陆巧昕皱起眉头，「好吧，以后我们就可以互相照顾了！」 纯真的两小无猜在陆巧昕的毕业典礼过后被硬生生的拆散，她记得他，记得小拇指上仍残留的热意，还有那天他在她脸颊上落下的那个纯白亲吻。 她都记得。 想到这的陆巧昕脸颊发烫的摀起脸，那个时候她怎么会说出「我要娶你」这种话啊？简直羞耻到不想面对。 站在一旁的李砚成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奇怪的举动，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三秒过后又移开，她又关他什么事呢？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在意这个人？ 持续自燃中的陆巧昕在听见老闆娘喊「两百六的好囉」时，如释重负的拿起提袋就溜出店内，没检查袋子里面装的是不是自己的榨菜rou丝麵，直到走到一半时闻见一股牛rou麵的香味，她才惊觉自己拿错食物了。 「shi......shot.」低咒一声，她停在路边，回去也不是，继续走也不是，她不想丢人也不想让家人饿肚子──陆品衡不能吃牛rou。 她怎么那么蠢！为甚么要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自己变胡涂！ 过了三十秒，她往回踏，认命的走回店内，毫不意外的看见店内因为牛rou麵不翼而飞而混乱成一团。 低着头开了门，她弱弱的朝柜檯开口：「对不起，我拿错了。」 「啊──找到了啦！是拿错了！」老闆娘大声的笑了，店内用餐的客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让她一阵困窘，「这是meimei的，下次记得要先看里面啦。」 「好的，真的非常抱歉──」 她的脸红得像是一颗草莓，李砚成稍稍弯起嘴角，她拿走的是他的东西，不过这样的她蠢蠢的很可爱，儘管想多看几眼，他还是替她解了危。 他脱下了外套，轻轻放在她头上，遮去了那些目光。 陆巧昕只觉得罩在自己身上的温度暖得让她想哭，一隻大手拿起牛rou麵和榨菜rou丝麵，「我和她是一起的，谢谢老闆娘。」 一隻厚实的大掌拉着她的手臂，高壮的身躯替她挡下视线，她就这样被护在身侧来到了店外。 「没事了。」 深色外套被抽起，她的鼻腔尚残留着他的气味，心跳有点紊乱，她的眼神四处乱瞟。 「那、那个，谢谢。」 「不谢。」 「呃，我要回家了，袋子给我提吧？」 「没关係，我们回家的方向似乎一致。」 陆巧昕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上学时经常看见你从我家附近的巷子走出来，回家也看见几次，我们住得挺近。」 「原来如此！」所以他们幼稚园才会同班嘛，住得近是正常的。 李砚成笑了下，陆巧昕盯着他的笑脸心想，果然平常不笑的人笑起来杀伤力都是加倍的。 「走吧，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呢。」 她和他并肩走在骑楼下，陆巧昕把幼稚园的回忆通通都告诉了他，他们一起脱别人的裤子、把别人的睡袋藏起来、偷偷把贴在别人的好宝宝贴纸撕掉，贴在自己的荣誉榜上...... 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夕阳斜斜的照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不真实。 在说到那段经典的私定终生桥段时，陆巧昕家的巷口也到了，听完后李砚成仍是面无表情，只不过微微泛红的耳根洩漏了他害臊的秘密。 沉默一瞬，他酷酷的说了一句。 「我不要连晚餐都会拿错的笨老婆。」 陆巧昕摀心阵亡。 李砚成又笑了，迷人的深邃眼睛瞇起，颊边出现了两个小小的梨涡。 陆巧昕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说了一句：「谢谢。」 不明白的眨了眨眼，她抬头望着他，李砚成心脏一阵悸动后，浅浅的笑了。 「谢谢你在那段时间的照顾，谢谢你记得我。」 「还有，谢谢你回来还我牛rou麵，我最讨厌榨菜rou丝了。」 他们笑了，笑得很暖很怀念。 那天过后，她在学校遇见他都会朝他咧开大大的笑，用力的朝他挥手，李砚成偶尔酷酷点头，偶尔回以一笑，身旁的篮球队队员都会起鬨，逗着她玩。 「学姊是不是爱上我们的李帅老大啦？」 「在一起、在一起！」 陆巧昕通常不知所措被逗得脸红解释，而在一旁的他总会冷瞪几个多管间事的损友。 「别闹她。」 「小砚成对我来说就像是弟弟呀，我们可是最要好的姐弟，想歪什么。」陆巧昕笑嘻嘻的踮脚，拍了拍他的头。 弟弟吗？ 刚重量训练完的他躺在球场的地上喘气，脑中浮现了她的话和表情。 坐起身，他接下队友递给他的铝箔包饮料，一口喝完，将它扭曲到不成型后丢到回收桶里。 弯起的嘴角，沾染上了自嘲。 也只是弟弟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