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咐吴青石:“把另一张烧了吧。”吴青石这才上前收起药匣子,又拿走了其中一张圣旨,点起了烛火将那道黄绢烧成了灰烬。不过一个时辰后,大太监张永拿着圣旨进了弓高侯府,看着跪了一地的侯府家眷,轻轻读到:“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弓高侯府户部员外郎韩雪松之女韩仪琲,和先大学士沈宏之女沈宜鸢,共同赐婚给孟志青将军幼子孟峙,是为平妻,钦此。”张永读完还有点意犹未尽,这是他读过最短的圣旨,中间省略了所有才德描述,直白,干净利落。很短的几行字却也要让人反应一会,不大会便见旁边有个姑娘昏死过去。第81章归真沈霑走到猗竹院门口,正听到杯盘落地的声音,“啪啦”连声脆响,紧接着响起张惟的声音:“你纵使伤心生气,也别糟蹋酒啊。”陈大岭支棱着耳朵侯在旁边,听到了院外有人顿足的声音,闪身出来见是沈大人和吴青石,走上前将张惟的话说了一遍。这时张惟也气闷闷的走了出来。张惟闲散惯了,做惯了闲云野鹤的人,如今被拘束着,心里是有些不舒坦,但此前他在宫中沉浮近三十载,最是能看人下菜碟。他走出来看到沈霑站在门口,又扫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陈大岭,知道自己对宁泽说的那些话应该已经进了这位大人耳中,俯身行礼道:“沈大人,三味解药如果能尽早拿来,我再用个五年慢慢调理您的身体,也不是没有可能痊愈。”“只是,这毒毕竟跟了您二十年,不是我推脱,实在是我医术有限,只是可能,并不能保证如何如何。”他是真的没有信心,并不是那等泼皮无赖,而是觉得喝了宁泽那么多酒,虽然是想抱怨一通,也是心中有愧才过来告知宁泽实情。说完见对面的人并不应答,张惟又垂了头,宁泽是个软性子,他敢在她面前毫无隐讳的直言相告,但面对直接掌握他生死的人,他还是谨慎的躬身俯首,不听唤,不起身。关于身上的毒,沈霑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任谁出生起便是如此,也早就习惯了。前世他是在十年后才集齐了解药,还不是照样活着?而且十年时间已经足够他安稳诸事,只是现在似乎,不那么可以了。好半天,沈霑才瞧了张惟一眼,缓缓说道:“事无恒常,我倒无碍,张神医要尽力救自己才是。”吴青石这时走上前,捋直了张惟的老腰,道:“张神医,解药已经备齐了,走吧,我带您老去拿。”张惟内心“哼”了一声,这才往前面石榴院去了,他是医者,毒又是他制的,他就没想过不救,但是药到病除,真是太难,他如今毫无头绪,正焦躁着呢,现在和宁泽抱怨一两句都不成了,还威胁他?竟然威胁他,他气的不行,故意走的快了些,想要踢吴青石一脚泄气,然而这个长相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身手实在太好,轻轻松松躲开了去。猗竹院中,天光满园,影子只在南墙边留下一点,日光有些晃眼。正值午时,西边的那一树海棠被晒的蔫巴巴的,一支分作两边,排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小果实,宁泽站在大太阳下正对着那株海棠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先一步回过头说:“大人,你回来了。”沈霑仔细看了看她,脸颊莹白柔嫩,眼睛如一汪水,很平静,眼泪并没有要汹涌而出的迹象。他便点头道:“听说你准备了全竹宴,还是在这院中挖的竹笋,倒是很能自给自足,也是时候了,让人摆膳吧。”宁泽顿了顿,没应他。沈大人回来的时机很巧,应该正巧撞上了张惟,她瞧了瞧他,觉得沈大人一定已经知道张惟同她说什么了,然而他面色平静,似乎是要揭过这茬。她想,他大约是不会同她提起他的身体到底如何,好多事情上他始终不会对她坦诚。宁泽心里想了许多,终究先进屋将膳食摆好,刚想说些什么,沈大人出乎她意料的先开了口。“我应该能长命百岁。”他看着她,说的很是意味深长。宁泽便想起前些日子她追着沈大人问他上辈子是怎么死的时候,问的他烦了,他回了她一句:你不用担心,总之不会比你早死。他总是这么成竹在胸,别的事应该是难不倒堂堂沈大人,但是生死之事,真的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她的心里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她顺着他的话问道:“为何?大人可是拿到所有解药了?”沈霑点点头,拉着她跌入他怀中,才道:“夫草木无欲,寿不逾岁;人多情|欲,寿至於百,这话是你说出口的,我现在一看到你就不太能克制自己,自然可以长命百岁。”他说完见宁泽脸上还是有些凝重,并无喜色,也无羞意。搁平时宁泽会觉得总算不负自己这么些天的努力,终于把沈大人从九重天上拉下来了,只是她现在一直想着张惟的话,没心思思考别的东西。宁泽觉得张惟既然那样说了,这毒治起来必然十分麻烦,她其实很想哭,但一直忍着,沈大人能这样劝劝她,她很知足,然而心里的难受还是挥不去。她点点头说:“我会努力变得更好,争取做到褒姒妲己那样祸国殃民,借此让大人无可克制,进而长命百岁。”又指了指桌上的菜,道:“我们吃饭吧。”她说完要起来,却被拉住了。沈霑看了看她凝重的神色,心里叹息一声,他还有话没说完。他把宁泽按在凳子上,起身去了小书房,在多宝阁最旁边的位置有个小匣子,他拿出来放到她面前,说道:“打开看看。”宁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依言打开,只一眼便楞住了,匣子里面放着一张婚书,精白的纸笺上镌刻着石榴树,树干上面写着:沈霑,宁泽。沈霑这才道:“我也说过,我两辈子只娶了你一个,不论祖母说什么,婚帖上明明白白是你的名字。”宁泽呆楞的当口,他又说:“我前世没有解了毒,也活的比你长久,今生自然也比你长久,毕竟你是同我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人,抛下你一个太不负责任了。”今生毕竟不是前世,他娶了宁泽,婚帖为证,她成了与他真正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人,若是他死了,那她真就成了在这世间独活了。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吗?原来他也知道。此时宁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的眼泪“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啪嗒啪嗒滴在婚书上。沈霑从旁边抽了张帕子递给她,她泪眼婆娑的看了他半天,才接了过来,用呜呜咽咽的声音说:“你就不能给我擦擦眼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