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萝卜》5

    第四章　叶片芽芽

    今夜无月。

    但他的月亮正在他身前。

    他把衣裳努力归拢齐整，又把头发理理顺，这么一番努力的结果是衣服毫无变化而脸被抹得更脏了……但他未曾从她眸中察觉面容的异样，因此跟得还算坦然。

    今夜有风，拂过了她裙角的风又吹拂他的胸膛，他已然觉得很满足。

    他们没有回山，而是选择故地重游。

    他望着她的侧脸，他们穿越过了许多光、许多人，她始终那么沉静、温和。

    ——还有固执。

    “商小少爷——”

    嘹亮呼喊划碎迷梦，酸酸甜甜的果子惊落幽潭，他颤了一下，循声回首——

    似乎是似曾相识的面容，眼睛不该那么狭长，脸颊从前该是圆圆的，当然，个头也没如今这么高，一个名字在他嘴边呼之欲出：“橘子小兄弟！”

    她点点头，往一旁寻了个摊位坐下了：“来一碗银耳汤，谢谢了。”

    他刚要跟着一起去坐下，听到数字“一”，于是脚步一拐，拉着橘子小兄弟坐了另一张桌子，心思转的虽快，开口却也颇为迅速：“大娘，我要一笼蒸饺。橘子小兄弟吃什么？我请你！”

    “商小少爷你这可不如我了解了，董大娘面摊黄昏才开摊，最不能错过的可是她的牛rou面，哎呀，我现在可赢了你了。”

    他便笑笑，改口道：“两碗牛rou面——”又抻着身子低声问：“师父要不要也尝一尝？”见她摇头，他便让身子乖乖归位。

    “我真想不到能再见到你，你看，从前什么吃的玩的都是你最知道，如今我可赢了你了……还有你晓不晓得？我现在也是可以年年游街扮神仙的俊美少年了，可不比你当年差呢……还有，你说捞月亮？捞到了么？哎，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当年……”

    他俊美，幼时扮仙童，少年时又年年被大家拱去扮演神子。那年正游街，她从天而降，歉意浅笑：“抱歉，打扰你们了。”后来他知道，这原来也是轻功。但那时他确确实实以为她是下凡的仙女，他对天际遨游的向往，也是那时而起的吧。

    橘子小兄弟递他一双筷子。

    “月亮岂是……能日日瞧着，便已很是满足了。”他轻声回道，吃了一口面，大赞：“好吃好吃！师父你真的不尝一尝？”

    她总是固执。

    他遗憾回身，冲橘子小兄弟笑了笑。

    他那时可真有勇气啊，居然能在知道她要去小方山后自告奋勇为她带路。三千里同行路，最后他如愿成为了她……徒弟。

    哎，那天晚上他是占卜过的，就前几天捡了段枯枝往水里一插，他告诉自己说到了月亮最园的时候如果枯枝毫无变化他就表白，谁成想它……发芽了呢……

    他就在月亮最圆的时候，磕磕绊绊地说：“云池桃，我想……和你……做徒弟……”

    牛rou面辣得他有点受不住，他忙接过橘子小兄弟递来的细纸一张张地醒鼻子。

    橘子小兄弟忽而感叹：“商小少爷还是那么放荡不羁，吾辈楷模啊。”

    他大惊失色：“这从何说起？”

    “啊？”橘子小兄弟也大惊失色：“那你是真的没钱买一身好衣服了？可你连脸也是花的啊！不是特意与众不同吗？”

    她喝一口甜甜的银耳汤，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