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柊】菟丝花和白蛇根［下］（来自冰爵发自内心的热烈表白）

    　　　　偶尔鹿岛响会想起他们的初遇。

    那在他记忆里似乎是很久以前了，久到他对遇见柊羽之前的记忆都模糊起来，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无关紧要的过去被压缩成一小块，龟缩在角落里，生命自那一天开始，变得多彩美丽。

    那本来并不是很特别的一天，不过是又一次群体演练，只不过这次的要求格外高，所以即使他也受了点伤，他和训练场里的其他人一样，还没收拾好身上的血迹就被教官招呼着集合，他知道这是有大人物来视察了，只不过这一次格外隆重，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训练场的负责人们簇拥着谁过来，他们在这里站定，露出了里面的一老一小。

    “来，柊羽，选一个吧。”年迈的老人带着他最宠爱的小孙子站在一排排沾染着血腥的少年面前，他们驯服的低垂着眉眼极力平复呼吸，即使刚从“结业考试”中挣扎出来，残留着厮杀过后外泄的杀气和剧烈起伏的心跳，也依旧对轮椅上年迈的老人，黑衣组织的boss乌丸莲耶表示着十分的尊敬。

    乌丸莲耶布满老人斑的手慈爱的摸着幼童细软的白发，把他往前面推了推，以表示这孩子才是今天这场召集的主角。

    “这些都是新训练出来成绩最好的一批，你不是觉得你父亲手下的琴酒很优秀吗，现在你也可以选一个自己的。”

    四岁的幼童好奇的观察着眼前的少年们，对他们身上的伤口和血迹熟视无睹，负责训练场的科尼亚克叔叔在他耳边对这些优秀毕业生的一一介绍他也没怎么认真听，第一眼就相中了站在最前面黑色长发赤瞳的俊秀少年。

    他欢快的离开了爷爷的保护圈朝那个脸上鲜血都还没凝固的少年跑去，照顾秋泽柊羽生活的桑布加紧随其后，然后她看见小少爷在那个她直觉很危险的预备役新人面前站定，用一种欣喜而又带点小骄傲的语气对身材高挑的NO.1说：“我听父亲说过你，鹿岛哥哥，我很喜欢你，要不要来陪我。”

    鹿岛响的眼睛从秋泽柊羽出现开始就一直锁定着他，他们打量着彼此，幼童的翠绿眼眸里是一片混沌的清澈，在看到他的时候闪出惊艳的色彩，而少年的心口砰砰直跳，让他的脑子嗡鸣不休，保持不住以往如水镜般平稳的心绪，不是刚才的战斗残留下的余韵，而是一种他不曾理解的感情，让他渴望着想要更靠近这个柔弱而又好像高不可攀的孩子一些。

    少年沉静的注视着幼童伸出来的圆润小手，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凌厉的眉眼软化开来，随即温顺的半跪在地低下了头，让那只没有经过训练属于人类幼崽的小胖手能轻松放在他头上。

    “是的，我愿意。”

    鹿岛响的回答如此坚定，此刻他看不到后方威严审视的boss，看不到负责他们的科尼亚克，无视旁边虎视眈眈警惕着他的女性干部，而那些都记不住名字的同期手下败将更是不值一提，只有秋泽柊羽那张圆团团的小脸无比清晰的被他捕捉在眼中。

    像是怕眼前的小天使觉得他的话不可信，他还加了一句：“能跟随在您身边是我的荣幸。”

    “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冰爵了！爷爷你说是不是！”幼童把他拉了起来，本来想抱鹿岛响的腰，但现在他还太小了身高才到鹿岛响大腿，柊羽也不纠结，高兴的抱住少年肌rou线条优美的小臂蹭了蹭，继而期待的回头望向老人，在乌丸莲耶微笑着点了头之后，兴奋的拉着鹿岛响回到了boss的轮椅边对着老人撒娇。

    鹿岛响跟在秋泽柊羽身后，略有拘谨的向组织的boss低了低头以表敬意，表情难得的有些紧张。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近距离面对养大他组织的首领的激动，而是对于boss是秋泽柊羽的长辈这件事而生出的本能反应。

    「就好像单是他们把秋泽柊羽带来这个世上就已经足够让他感激不尽。」

    乌丸莲耶惊讶于鹿岛响的驯服，不管是贝尔摩德还是爱德华都向他提到过这个好苗子，资质优秀又了无牵挂，但就是太沉默了，好像活着就因为还没死，欲求淡薄，没想到偏偏柊羽选择了他。

    而以乌丸莲耶掌控组织几十年的阅历来看，冰爵竟然是真的对他的孙子心悦诚服，甚至比他精心养的那些死侍还忠心。

    这不一定是件好事，但也说不上坏事，只看柊羽能不能掌控这只新生的猎犬，但总归他还有父亲，还有他这个爷爷。

    不行也总有他们能为他兜底。

    桑布加常常为了当初自己的掉以轻心后悔。

    冰爵一来就对照顾秋泽柊羽这件事表现出了200％的热情，他无时不刻跟随在柊羽身旁，对于和小主人相关的一切事物都想插手。

    后来甚至挤掉了堪称秋泽柊羽专职保姆的桑布加，灰短发的拉丁裔女性干部即使回归情报组好几年了，老同事还经常会听到桑布加如祥林嫂般念叨冰爵的“恶行”。

    她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夕阳很美，不远处是她停留了好几年的庄园，她最亲爱的小少爷就在门口和她四目相对，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要是秋泽柊羽不在冰爵怀里就更好了。

    “桑布加阿姨再见。”小孩子坐在少年臂弯的姿势很乖巧，一只手搂着冰爵的脖子亲密的和他头碰头，然后挥动着另一只自由的小手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在为他的保姆送行，没有一丝留恋，这让拎着行李将要离开的桑布加更受伤了。

    因为就是前两天面前这个小不点的态度和一句话，才让冰爵抓住了赶走她的机会。

    她那个时候只不过是活儿都被冰爵抢了，闲来无事于是帮老上司贝尔摩德整理一下情报而已。

    谁能知道还没有干几分钟就遇到了带着少爷出来散步的冰爵。

    “桑布加阿姨觉得无聊的话可以不用管我哦，我的冰爵很能干的，有他照顾我就不会耽误桑布加阿姨的工作了。”秋泽柊羽的语气很真诚，但这无疑是在桑布加心里扎了一刀。

    听到这话她第一时刻观察的不是秋泽柊羽，而是冰爵的反应，桑布加发誓，那一刻，她看见冰爵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邪恶笑容，像是终于找到了能把她踢出少爷身边的借口。

    绝对是冰爵你跟少爷说了我的坏话是吧？！绝对是！！！

    这才几天啊，少爷就被这个妖妃蛊惑了吗？为什么对冰爵比她这个照顾了少爷几年的人还要更亲近。

    然后可恶的冰爵，拿着鸡毛当令箭，仗着少爷喜欢他向boss和爱德华大人进谗言，于是转天她就收到了上司的调令，让她回归原来的本职工作。

    好好好，我走，但冰爵你可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我管不了你，有的是人管你，希望你不要做出什么对少爷不好的事，我就算在情报组也会一直盯着你的！！！

    “碍眼的人终于离开了。”

    转身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他用无声的口型说出这句话。

    春季的微风伴随着樱花瓣吹进了安静的教室里，给予了人们樱花色的梦，午休，少年从梦中惊醒，一看时钟还有很久才上课，但他睡不着了，懒散的趴在课桌上，再一次品味起了那段让他心生喜悦的回忆。

    记得那也是一个午后，那时候冰爵的任务还不多，他们整天都待在一起。

    那天冰爵跟平常一样给柊羽剥水果，石榴的果实内皮很脆弱，即使他再小心，手上也难免染上了艳红的果汁，秋泽柊羽直直望着鹿岛响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不出声。

    “怎么了？”

    察觉到男孩的失神，男人疑惑的歪了歪头，用他那富有力量感的左手拢着一捧石榴籽向他递来，像是白玉雕碰捧一颗颗红宝石让男孩移不开眼睛。

    “要吃吗？柊羽。”

    秋泽柊羽看着他，却是笑弯了眼睛：“响的手指好漂亮哦。”

    冰爵剔透的红眸直直盯着他，脸微微发红，一瞬间柊羽觉得冰爵的瞳孔也像是石榴果实一样美丽。

    “柊羽喜欢我的手指吗？”

    “嗯！喜欢，也最喜欢响了”

    “是吗。”

    “你要去哪里啊响。”

    “给你取个礼物，马上就回来。”

    “嗯。”

    柊羽那时候只以为他有什么出任务的伴手礼忘了拿给他，刚刚又想起来了，他是这样想的……

    冰爵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脚步有些凌乱，右手里攥着什么东西，然后放在了男孩的掌心里，那一小根不那么规则的长条物件的东西上面还残留着响的体温，一边带着什么粘稠的液体，脱离冰爵后又沾染到了柊羽手上。

    空气中飘散着浅淡的铁锈味。

    直到冰爵的手彻底离开柊羽的掌心，男孩才看清楚他到底送了自己什么东西。

    他先是被惊住了似的，柔软的表情断了片，眼睛直愣愣的盯住掌心里的断指，看那从伤口处淌出来的血顺着他白皙的手腕蜿蜒而下，再是看着冰爵。男人眉眼之间带着痛楚，看来他砍掉自己的手指还是疼的，但更多的是笑容，那种期盼的，渴望的，迷恋的笑容快要从侦探先生清俊的脸上溢出来了。他半跪在男孩身前，残缺的左手还没止血，间或微微抽搐，轻轻搭在膝盖上倒也不怕把他纯黑的西裤弄脏，另一只手撑在地板上，略有狼狈但目光灼灼的等待着秋泽柊羽对他送的“礼物”的反应。

    “柊羽说喜欢我的手指，我想将拥有特殊意义的这根送给你。”

    秋泽柊羽最初的表情是关切，但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茫然了一瞬，继而意识到了这种行为的代表之后，翠绿眼睛燃烧起惊人的火光，被冰爵直白而炽烈的感情燎烧得心头guntang。珍重的摩挲着手里那根惨白修长的无名指，抿抿唇，竟是微笑起来，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绯红。

    他看着鹿岛响在他面前敞开的心，无法不被触动，无法不怜爱他的猎犬

    秋泽柊羽的语气甜蜜极了，但又带着认真回复的郑重，小孩子咬字含含糊糊的，眼睛闪闪发光，那种靡丽的表情出现在那么小的男孩子身上是很奇怪的，但牢牢吸引着侦探的目光。

    “我很喜欢响的礼物”

    “但是响的全部都是我的，所以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哦，不可以自作主张的伤害我的东西。”

    “下次送其他东西吧，只要是精心准备，仔细挑选就可以，虽然这样的响真的很可爱，但如果以后看不到完整的响，我会生你的气的，不要从自己身上取材。”

    鹿岛响觉得他家的小朋友眼睛里像是出现了混沌的漩涡，让他越发不可自拔的深深依恋着柊羽。

    柊羽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冰爵了，但自那天开始，他似乎发现了冰爵可爱的另一面。

    他鲜活的，疯狂的，偏执又脆弱的小狗，他的小菟丝花冰爵。

    后来那根手指还是原封不动的接回了冰爵手上，顶着爱德华专门过来医疗组看热闹的玩味眼神，秋泽柊羽给冰爵回礼了一双黑色的手套。

    “柊羽，你有没有觉得冰爵哪里不太对劲。”

    靓丽的金发女星难得的维持不住她捉摸不透的表情，想到她无意之间探究到的某些事，心里对冰爵的防备更加深了一层。

    而令她意外的是，柊羽只是眨了眨眼，慢吞吞的咬掉了手里最后一口蛋挞。

    “我知道哦，沙朗姑姑，我全部都知道。”

    “可是那也没办法嘛。”白发绿眼的男孩笑得可爱，“响只是太喜欢我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贝尔摩德脸色复杂，不知道该不该心里松一口气。

    有些时候贝尔摩德会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很陌生，即使作为看着他长大的亲人，贝尔摩德也经常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柊羽看起来很像是个天使，见面一副笑脸，乐于助人不求回报，但他对组织的人也都是一样。他可以在象牙塔里和那些不谙世事的学生们一起批判社会的不公，也可以说笑着同行动组他们一起踏过血流成河的街道。

    某些东西轻易地被拿起放下，他的善良慷慨，而真心吝啬。

    从小到大主动接纳的人也只有冰爵一个。

    而冰爵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很冷淡的人，却一团烈火，那炽热的感情全都只涌向一个，他温顺忠诚听话稳定，也残忍决绝混乱不择手段。

    但终归，牵着冰爵的绳子一直牢牢的握在秋泽柊羽手里，除非他想要放手，但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谁也不会放过谁。

    那就一直纠缠下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