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小狗危急,哥哥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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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尚角你疯了!” 宫紫商连忙扶起被打到吐血倒地的金繁,忍不住对着对面双眼猩红的男人叫道。 宫二是把他们当什么血仇了么,居然下这么重的手?雪重子和雪公子二人都没能在雪宫拦得住他,竟让他一路追到前山的徵宫门口,金繁见状上前阻挡,也被这不剩几丝理智的男人出手重创。 “把远徵还给我。” 向来齐整体面的男人只穿了一袭素黑中衣,齐背的头发都未束起,脸色苍白,短短数月鬓边竟长出几丝白发,寒冰三尺的脸上面色阴翳,隐隐有种即将翻涌而出的癫狂,更显得慑人。 宫尚角头脑里已经容不下太多信息,愤怒和惊恐激撞在他胸腔中,耳边都是爆鸣的声响。男人嘴里来来回回地重复这几个字。 “把远徵还给我。” “把弟弟还给我。” 今日太阳正好,宫尚角想把少年抱到雪宫外的林子里晒晒太阳,他不过是去拿了碗药的工夫,回到房间,深色被褥被掀开,榻上空空,床上的人不见了…… 宫远徵不见了…… 当这个念头进入男人脑海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和坚持的假象一瞬间崩塌,巨大的恐惧漫上心头,让他难以呼吸。 远徵昏迷数月,即便是醒来也不可能走出房间,一定是被人带走的。而在这森严的后山,在他的重重保护之下,带走远徵的人必不可能是宫门外的人。 宫尚角已经来不及去细想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他的双眸陡然冒上血丝,只有一种强烈的,要毁灭所有然后把远徵夺回来的焦灼心情。 “宫尚角你懂不懂,远徵弟弟他现在很危险,如果这几天不能醒来的话,很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月长老早就说了,现在只有以血引气,看能不能刺激他的意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冒险试一试,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为了远徵弟弟好啊。” “你们要取他心脉血!”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要有一丝可能,总要试一试。” “他是我的,你们怎么敢?” 宫尚角却听不进一丝话语,阴沉的双眸直勾勾盯着被众人护在身后的,被宫子羽抱在怀里的少年。宫远徽还在沉梦当中,对于面前剑拔弩张的氛围丝毫不觉,面容酣甜,乖巧地窝在别人怀中,身上那件印绣着金色昙花的墨色中衣还是早上宫尚角亲手为他换上的,此刻被整个包在宫子羽的白色毛领大氅之中。 “宫尚角,你冷静点,你知道我们绝不会伤害他的。” 宫子羽在抱着人奔逃的同时还不忘开口,但向来沉稳的男人已经彻底失去控制。他眼里已经没有敌我之分,他只知道弟弟被抢走,他绝不能忍受宫远徽被抢走,无论那人是谁!下一刻,挥舞的刀剑一言不发超这边冲过来。 赶来的雪重子和金繁一同上前拦下这一击,银发的幼童模样的小人武力值却并不低,只是如此失控的宫尚角确实如同到处疯撞的野兽,杀性骤起,野性难驯。 雪重子一边格挡一边朝后面的商羽两人喊道:“别说了,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宫尚角这里有我们,你们快带宫远徽去徽宫医馆,月长老在那里等着!快!” “好,你们小心!” 宫子羽看了看怀里人苍白的面色,又看了眼怒发冲冠的宫尚角,高声应了一声,便转身运轻功往徽宫奔去。花公子也跟着雪宫两人一同赶来,闻言赶紧护着商羽姐弟带着昏迷不醒的宫远徽继续往前。留下雪重子、雪公子和金繁三人拦在宫尚角面前。 男人眼瞧着弟弟要被带走,惊怒之下,喉间涌上一股血气,唇间吐出一口黑血,倒是让阻拦的三人都惊了一惊。 “你们找死!” 男人嘶哑无比的嗓音似是丧钟前的预告,再次抬起的深色眼眸夹杂着血红之气,迷雾翻涌,瞳孔不断震颤,有种危重的压迫力。雪重子等人正了脸色,眉头拧起,纷纷握紧手中武器。 他们知道,宫二此刻是真的起了杀心…… 雪重子三人的实力相加,本应该是可以压制宫二的,但此刻男人已经完全疯狂,犹如笼中困兽,不管不顾地撕咬眼前的任何一个人,压抑许久的情绪一旦爆发便势不可挡,男人双眼血红,出刀如风,这种拼命的架势竟逼的金繁几人节节败退。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一路风卷残云,刀剑相交,打到徽宫门口,在门口守着的花公子也加入战局,四人斗得你来我往,乱成一团。宮紫商又惊又慌,叽叽喳喳劝解着宫二,但收效甚微,此刻的男人除了以武力压制,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别打了!宫尚角你快进来,远徽弟弟没有呼吸了!” 几人的动作骤停,宫尚角身形一歪,下一瞬,黑色身影一闪,带着怒意的手掌掐住宫子羽的脖颈,力道之大,指尖入rou。 男人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说什么?” 宫子羽面上涌起窒息的潮红,挣扎着吐出几个字。 “你、快去……远徽、他……” 一阵风过,脖子上的掌心松了劲,宫子羽猛地咳嗽起来。宫尚角腿脚发软,脑袋糊成一团,几乎支撑不住身体,扶着门框踉踉跄跄往里走去。 从药房里走出的月长老,正撞上面色发青,看着犹如鬼煞的男人,也是吓了一跳。 “你别急,我们没来得及取他心脉血,是徵公子他……” “走开!” 黑衣男人六神无主,眼里只有紧锁的房门,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手下没有把控,月长老一下被强劲内力震开,撞上走廊边。而当手终于触及门把的一瞬间,宫尚角指尖颤抖不已,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竟一下子没有推开。 他没有任何预想,没有任何准备,只是直觉地害怕门内或许会出现的某种可能性,如果真到了那一刻,宫尚角想,他大概也会一同死去。 ‘吱呀’一声,门帘缓缓打开,熟悉的灯笼挂饰映入眼帘。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万般思绪都逐渐远去,周遭变得静寂无声,宫尚角眼前浮现起许多年前的一幕。 幼年的宫远徵总不愿回徵宫居住,每每在夜半追来角宫,爬上他的床榻。起初他总让金复把那孩子送回来,想着毕竟是角徵两宫互相独立,作为一宫之主的他们也要顾忌人言,且朗弟弟刚逝,他私心不想给予孩子太多弟弟的特权,总感觉有所亏欠。 但后来的某一天起,小小的远徵不来了,那时宫尚角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酸涩难言的,但总归不是高兴。耐不住关心,他在晚上夜深时分还是去了徵宫,当他推开小孩儿的寝室,入目是满地杂乱的灯笼,闪着暗暗幽光。 那灯芯不是以烛火点亮,而是数不清的萤火虫被裹在其中,闪着肚子里的微光,无助地四处飞舞却找不到出口。 小小的人儿半坐在床上,大大的浅色瞳仁直愣愣地盯着宫尚角,一丝睡意也没有。像一尊精致瓷白的娃娃,乖巧地喊他。 “哥……” 小孩子的遮掩是欲盖弥彰的,他手上、身上还带着半沾露水的泥土,分明听到哥哥的脚步声,匆忙上榻的模样。宫尚角却并没有拆穿,而是坐上床畔,用手帕细致地擦拭那少年的手上、脸上的污垢。 “怎么不睡?睡不着?” 见那小人低头不语,脸都要埋进自己怀里,宫尚角少有的放柔了口气,耐心地出声再哄。 “哥哥不会怪你,远徵弟弟老实告诉我,这么晚不睡去干什么了?” “去捉虫子。”怀里的人抬起头,眼睛闪烁,亮如星辰,嫩白手指指向满地的灯笼。“如果没有哥哥,那我要它们陪我一起睡觉,但这些虫子很快就不亮了,我要一直捉新的,每天捉才行。” “为何不能用烛火点亮?”宫尚角突然好奇起那孩子总是与众不同的想法。 “烛火也会灭。” “但萤火虫也会死。” “什么是死?” “就是消失了,不见了。就像这些虫子,死了就不亮了。” “那……”怀中的少年似乎真的在思考,只是没过多久便抬起头,稚嫩的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天真,“它们就不能为了远徵而死么?它们和烛火不一样,它们会动,可以陪我,死了也没关系,我再去捉新的就行了。” 宫尚角擦拭的手顿了片刻,却没有纠正宫远徵幼稚到稍微残忍的措辞,只是低沉着嗓音说道。 “可以,它们当然可以为了远徵而死。不止虫子,以后还可能会有一些人愿意为远徵而死,只是虫子死了可以捉新的,为远徵而死的人却永远不会再回来。” “那远徵也愿意为哥哥而死,不回来也没关系。” 小孩的眼神认真如斯,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样的承诺,天性中带有的韧劲和坚持却沉重到压得宫尚角喘不过气,让男人一时无言。 谁曾想过孩子尚未开智的话语竟都成了不可撼动的誓言,宫远徵真的做到了,为他而活,亦可为他而死。那些稚嫩的话语仿佛还萦绕在宫尚角耳边。 “如果我死了,就像这些虫子一样,可以一把火烧了我,远徵不怕,那样才是真的消失了,不见了。”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宫尚角低语了一句“胡说!” 然后自那以后,小宫远徵就被他接到角宫休息,再也没有回过寂寞冷清的徵宫,满地灯笼也再没有亮起过那种微暗的渗透着死气的点点荧光。 宫尚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某种幻觉,那年推开房门时,半坐在床上的小小稚童仿佛与眼前肤光胜雪的少年重合到一起,他们都愣愣地看着自己,缓而轻地吐出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称谓。 “哥。”小小的宫远徵和长大的宫远徵一起叫着。 仅仅一瞬间,仅仅一个字,宫尚角眼眶酸胀,热泪陡然落下,男人自己都未曾察觉。 靠近的步伐小心翼翼到了极致,生怕踏重一步就碎了这满室的温馨梦境,直到宫尚角颤抖着手心抚上少年微凉的面庞,男人都不敢百分百确定这是真的。 他的远徵,他的弟弟,他心痛万分、疼惜如命的爱人,是真的回来了…… “哥,让你担心了。” 宫远徵昏迷太久,脑袋和舌头还不利索,嗓音暗哑,说话只能一字一句缓慢地蹦出来。这些时日,他仿佛一直在做梦,意识时有时无,梦境时续时断。某一刻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只剩灵魂留在人间短暂飘移。 “阿徵……”宫尚角动作极缓的把人拥入怀中,像是要确认般地不住轻吻少年的眼角、眉梢、额头,一遍一遍轻唤着他的名字。 宫远徵额头抵着男人的肩膀,把浑身力气都卸在哥哥身上,无力的手指卷动着宫尚角的发梢,两人都有种如获新生的难以言语的巨大欣喜和轻松,盈满胸腔。乌云尽散,泼洒的日光穿透云层,落在徵宫屋顶的瓦片上,一片亮晶晶。 月长老拦住紧随其后,想要一同进去的几个人,眼神深邃。雪重子一下子明白了好友的意思,对焦急万分的商羽姐弟摇摇头,道:“还是等会儿再进去吧,你们不要担心,徵公子既已苏醒,应是无大碍了。” 宫子羽瞥了一眼月长老,不满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远徵弟弟没有呼吸了,吓了我好大一跳。” “方才确实很危急,徵公子心跳呼吸都有半刻停息,好在他自己挺过来了,果然还是年轻啊!只不过以后不能再任性妄为,不顾休养,不然怕是寿数不长。”月长老随后又开口。 还没等宫子羽反驳,宫紫商便急着开口:“呸呸呸!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好不容易人醒了,以后肯定会有后福的,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小心宫尚角出来又发疯揍你一顿哦!” “我只是提醒你们,以后要像护着瓷娃娃一样对待他,到底是身有大损,肯定比不得以前朝气的样子。” “这个你放心,没有谁再敢伤他分毫了。”雪重子看着紧闭的房门,开口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