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里究竟是谁？

    来到狼堡后，菲儿忘记了一些事情。

    但是炮弹炸断手臂后，骨头的触感，依旧记得一清二楚。

    菲儿能够确定，自己身体的，绝非气他材质，就是人类的骨头！

    约瑟芬见了，只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一把打开菲儿摸索的手：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骨是很好的材质，比钢铁硬，比铝合金轻，又比钛合金便宜，只要供给养分保持活性，是顶号的内部框架材料……”

    “我不是问这个！”菲儿打断道，“这是谁的骨头！”

    约瑟芬沉默片刻，嘴角泛起丝苦笑：

    “这种事情……还用问别人吗？你就没有一点印象？”

    菲儿瞪着约瑟芬，咂摸口中血腥味，说出了那个名字：

    “爱丽丝菲尔？是她？”

    约瑟芬叹口气，丢掉手头工具，摸了根香烟点上，喃喃道：

    “机器人哦，我还是那句话——想要知道真相，就跟迦娜好好相处，等她亲口告诉你。只有这一个法子，除此之外的，想都不要想……嗯？干嘛？”

    菲儿走到约瑟芬身边，也抽出支香烟来，倒着含进嘴里，撕掉另头的烟纸。

    “喂喂！”约瑟芬叫道，“那个是过滤嘴诶！没见过吗？”

    “我知道……”菲儿丢掉棉芯，点着烟卷，“过滤嘴是反革命阶级的标志……”

    “诶！管好你的嘴哈！”约瑟芬叫道，“可别让提尔嘉旅的人，听见你那些赤色分子黑话！”

    菲儿深吸口烟，从伤口间喷出，喃喃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约瑟芬会意，摇头道：“从科学角度讲，人的自我人知，不是能预装的程序，而是跟他人互动后的现象——就像看见火花，便知道有电，但火花却不是电，只是电引发的现象……”

    “不懂！”菲儿干脆打断。

    “再举个例子。”约瑟芬继续道，“人只有照镜子，才能看见自己。而迦娜，是你唯一的那面镜子……”

    菲儿有点明白了：“可为什么就是一定是她？”

    约瑟芬哼了一声，弹了下烟灰，摇头轻笑。

    “妈的！”菲儿不耐烦道，“你又笑什么！”

    “你就没看出来？”约瑟芬摊手道，“就算变成这幅可悲的鬼样子，她依旧喜欢你呀！”

    菲儿低头，狠狠吸了口烟，在白雾中喃喃道：

    “靠……这种事情，谁想出来的呀……”

    “嘿，还能是谁？拿脚指甲想想都知道……”

    约瑟芬说着，环顾四周，凑到菲儿耳边，压低声音道：

    “放心……等迦娜接受了你，她肯定会跟你一起，报复那家伙的……”

    “真的？”菲儿扭头问。

    “诶呀……”约瑟芬笑道，低声耳语道，“我一个国防军的人，愿意待在党卫军的地盘？咱们现在是一伙的呀……”

    菲儿深吸口烟，眯起眼睛打量约瑟芬。

    ——这家伙说的不错，迦娜是一面镜子，或许在她身上，能看见我的样子……

    ——可那是真实的样子吗？还是被扭曲、被阉割的，别人想让我看见的东西？

    处理完伤口后，时间已是中午。

    约瑟芬让菲儿去食堂，帮她打份儿饭，顺便看迦娜在不在。

    “她可是女王的jiejie，公主殿下呀。”菲儿不屑道，“能去食堂吃饭？”

    “迦娜可是国防军，老派普鲁士作风，不去食堂跟大家吃饭，才是耻辱呢！”约瑟芬答道。

    “哦……”菲儿点点头，“那我凭什么给你打饭？”

    约瑟芬闻言，双头啪地合十，低头恳求道：

    “我、我可不敢跟提尔嘉旅的人坐在一起……就算是可怜我……”

    ——嗯嗯，说的也是，一个诺拉，就够她受的了……

    “好了好了！知道啦！真麻烦！”

    于是菲儿答应下来，换上党卫军制服，拎着饭盒去了食堂。

    ——话说回来，诺拉那小畜生去哪儿了？

    来到食堂，菲儿一眼就找到了迦娜。

    一堆黑色军装里，灰色国防军制服，本就额外显眼。

    而且，提尔嘉旅的人虽然疯，但似乎都知道，跟迦娜拉开些距离。

    ——凭着疯女人的脾气和身份，若有人找麻烦，她肯定会掏枪吧！

    菲儿如是想着，在迦娜背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迦娜转头，用一只独眼打量菲儿，说道：

    “我想你现在应该说：‘没想到吧！我从地狱回来了！’”

    “你那儿才是地狱！第六层，专门关押赤色份子……”菲儿说着，跨过条凳坐下，“惩罚是给能射出9mm手枪弹的jibakoujiao……”

    “抱歉……”迦娜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早上是我失态了。”

    “诶？你……”直白道歉，反令菲儿不知如何搭话。

    “当然了，如果你再做今早那样的事情……”迦娜喝口手边啤酒，继续道，“我就一枪打烂你装满二极管的脑袋……”

    “哼，我很期待哦……”菲儿下意识用手指卷着头发，别过脸小声道，“那个……你身体怎么样？没不舒服吧……”

    “我昨天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的事情，所以情绪有些激动……”迦娜切下一小块食物，“今天没事了，就是感觉有点累……”

    菲儿歪头，小心翼翼瞥了迦娜的餐盘：“你吃的什么啊？”

    “猪肝和油炸肠系膜，”迦娜抿了口啤酒，“要不是大白天，真想喝两口医疗酒精解腻。”

    “公主殿下就吃这个？”菲儿托腮问道。

    “响应农业部号召，多吃动物内脏，为国家减轻压力。”迦娜嘲讽道，“这样，我们尊贵的女王殿下，就能在满床的马卡龙上打滚了。”

    “嗯嗯。”菲儿点头道，“公主殿下受苦了。”

    “早就习惯了……”迦娜抿了一小块猪肝，“打我16岁那年，去国防军东线装甲师服役，吃的就是这些……”

    “你老爹可是党卫军的大总管诶。”菲儿问道，“为什么让你去国防军里吃苦？”

    “那段时间，是赫尔曼·迈耶要当总理，国防军得势的时候。父亲把我送到国防军那里，算是……嗯，人质吧。”

    “但最后胜出的，是希姆莱元首。”菲儿好奇道，“没几年的事情呀。”

    “我自己想留在国防军里。”迦娜继续切着猪肝。

    “为什么？”菲儿追问。

    “因为我……”

    迦娜顿了顿，忽然转过头，用餐刀指着菲儿，眯起眼睛道：

    “机器人啊，今天的套话，就到此为止吧……”

    “啧！真讨厌！”菲儿笑道，“人家就是跟你聊聊天……”

    “没正事儿就快滚！”迦娜转头，继续吃饭。

    菲儿解开外套，把手伸进内衬，掏出份文件，在桌上摊开：

    “那就公事公办咯！约瑟芬博士，让你填份表格。”

    迦娜吃着东西，扭头看了几行，冷峻脸上，泛起丝羞怯红晕：

    “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给我收起来！”